几页之后，他不再抱怨和悲愤，而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虽然森时翻看只是几秒的事，但她清楚，写下这些、转变心态，一定花费了漫长的时光。

这本书是如此沉重……

据记载：幽莲是监视他劳作、给他灌输信仰的陪伴者，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并没有多少咒骂之词，留下的只是些感谢，因为幽莲确实打从心底在努力，尽心尽力陪伴着他。

他认为幽莲也是一种悲哀的东西，明明是植物，却被赋予了灵魂……甚至连孤独和恐惧都感受不到，只是消费着内心那些被灌输的“信仰”，实际上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字里行间更多透露出的是怀念。

怀念在地表上的一切，比如说幽莲的陪伴让他想起年幼时，在森林里捡到并陪自己长大的小猫头鹰，那也是让他知道了何为自由和温暖的伙伴。

过了很久，他表明自己厌倦了一切。

又过了很久，在倒数第二页，他说自己做了个梦——

“我梦见自己做了个梦，那只猫头鹰来陪我了。它教会了我什么是自由！让我看见了蓝天，触摸到了苍蓝色的大海。所以，幽莲，再见了，谢谢你的陪伴，我该去仰望蓝天了。”

读完了全部，森时咬着指甲，心里五味杂陈

第一卷#111·看来该改个名字

“我也想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是如何表达自己对神的敬畏。”幽莲见到森时翻完了书，这才有开口的勇气。

“你不会想看的，他表达信仰的方式……挺独特。”

森时把书合上，没有同意。因为她并不讨厌这朵莲花，也许是读了神之奴隶的人皮书心有所感。毕竟书的主人在最后，还特意和幽莲道了别。所以，这本和它所想背道而驰的书，最好还是别让它看。

“独特？我一定要知道。”

“总之，不是对伊甸银行的追求。”

“居、居然是这样？那究竟是什么？”

“人是你们从地上抓下来当苦力的，不是吗？你虽然是陪伴者，但也有监视和传输信仰的职责在身……在天空下生活过的人，是不会打从心底爱上黑暗无光的地下的，好了，我就说这么多。”

幽莲的微笑凝固了，几片荷叶笼住了脸。

森时看着他的尸体，还是有两个小问题想不通。

那灵魂状的猫头鹰，究竟是什么？他的精神崩溃后，对儿时猫头鹰幻想的具现化？又或者……他的灵魂从肉体里得到了解放，升华成了自己追求的、拥有翅膀的猫头鹰？

在这个魔法、精神能改变现实的世界里，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森时再次观察了一下尸体的断臂处，见到了些鸟啄的伤痕，这也让森时想通了，为什么他的双手会离开那么远。时间也没有让他的尸体腐坏，但鸟啄的痕迹却依然保留，也许，这表明了它对自由的向往高过了一切。

“安息吧。”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森时把那些工具和书都归还原处，这才听见从叶片下面，传来幽莲的问题。

“他……”

“怎么了？说大一点。”

“他……是想回到蓝天之下吗？”

“对。”

这带给了幽莲相当程度的震撼，它的荷杆摇曳，时而还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这反应也算正常，毕竟，它在漫长的时光里，始终在昏暗的地下，和只会机械劳作的人聊着无休无止的伊甸银行和神。

这是它的职责，以及唯一能做到的事吧……

所以，朝夕相处的同伴，居然悄悄背叛了所谓的信仰，在幽莲看来可能无法接受。

“四季者，蓝天之下，是什么感觉的？我没有经历过……”

“你想了解这个？”森时有点惊讶，“不是渎神吗？”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想了解。”

说完，它松开了叶片的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森时。然后又怀念、怜爱地看向自己陪伴了不知多久的他。

“连伊甸银行也愿意放弃，想回到的蓝天之下，究竟是什么样？”

“蓝色的，高远的，偶尔有云彩拂过……让人觉得世界广阔而灵魂自由。”对森时而言，哪个世界的天空都是如此。她补了一句——“不过，也意味着离你们的信仰更远了。”

“听起来可真是亵渎。”

“大概吧。。”

“不过，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四季者。”幽莲怯弱地问，“既然他想回去，就……把他的尸体送回蓝天之下吧。我也想一起去，我想看看。”

“行啊。”森时接受了，因为并不困难，他实际上也想这么做。

幽莲又问：“和四季者交易，也是必须要交易对等，对吧？我知道……既然我提出了请求，那……我能给你什么？”

森时笑了起来，心想着幽莲怕是搞混了什么。

“我们又不是魔鬼，不搞这一套的。总之，回答几个问题就好了——‘旅行的灵魂’在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在哪些海域修筑了城市吗？能具体介绍介绍？还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之类的。”

“我不知道，我的知识都是用魔法进行灌输的。所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他被抓下来一起，我的命运便注定了，同时从种子里醒来，职责就是陪伴他、驱散他的孤独，然后告诉他伊甸银行的事。”

“能联系上‘旅行的灵魂’那些人吗？他们是否还存在？”

“不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