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橙一边说一边给手机充电，不到半分钟，屏幕电量就从百分之二十跳转到百分之三十六，苏晚曦瞧她身边依旧有黑雾萦绕，心思随之下沉。

思考间，一截葱白手指紧贴额头，顾橙动作轻柔地抚平秀眉，脸颊主动凑近，靠在女人肩膀。

“苏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此高浓度的黑雾已经无限接近“茧化”，苏晚曦甚至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然后诞生出一条崭新的空间裂缝。距离她上次见到如此光景还是在周礼墓前，彼时秦可心的状态与顾橙相似，或者说前者可能稍好一些，缠绕周身的黑雾只呈缕状而非现在连绵起伏的丝状绸带。

苏晚曦自认与顾橙足够亲近，对方的精神状态她一直看在眼里，怎么都不该恶化到这种程度。

好看的眉头再次蹙起，女人低下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橙看，良久，苏晚曦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理智告诉自己冷静，思绪却被搅成一团乱麻，顾橙安抚地拍了拍恋人脑袋，发带滑落，满头青丝散在座椅。

“起初，我们利用人员换班的时间差神不知鬼不觉溜进隧道，接着沿墙壁找到扎营点稍作休整...顾成言的能力非常方便，她能溶解出供两人居住的地底洞穴，江雪薇也在影子里储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

顾橙详细讲述了她们那段时间的遭遇，从巍峨高耸的石铸尖塔到镌刻有衔尾蛇图案的手工浮雕，再到诡异的红眼蝙蝠和生命力顽强的暗流水蛭，苏晚曦静默听着，嘴唇微微蠕动欲言又止。

“江雪薇翻译了文献和壁画，她认为古代居民曾信仰一条名为嬴的羽蛇，是它带来了生命与丰收。”

“登上台阶，我们在尖塔中心发现了华服冠冕，竹筒牌简，除此以外还有现代化的精装纸笔和电脑硬盘...那具瘫坐在座位的白骨突然动起来，犹如枯木逢春般化作人形，她自称嬴秋槐...”

苏晚曦并不缺乏神秘学的知识储备，三言两语她就猜到顾橙说的大美人就是那条传说中的衔尾之蛇。

“能存活上千年之久，生死人而肉白骨，嬴秋槐的能力应该与生命或治愈有关。”顾橙点点头认可这一看法，温热的气息在耳窝里直打转，苏晚曦轻咬下唇，极力克制住情绪。

“可是，这和你现在的状态...”

“她把我吃掉了。”

少女语气寻常，似乎话里的主人公不是自己而是路边的陌生人，她紧接着补充道：“完完整整地吞了下去。”

......

睁开眼，视野一片昏暗，偶尔有几点幽绿闯入眼帘，顾橙只觉全身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一遭，每一块骨头都碎成粉末，几缕发丝黏在脸颊，想要拨弄却抬不起手。

温热潮湿的空气加剧了生理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在尝试联系顾成言无果后，少女闭上眼，努力思考目前的处境，她记得自己利用电浆炸弹轰开蛇腹，左腿受到波及，伤口大量出血导致昏迷。

那我现在为什么会醒着，这里又是哪里...种种迹象表明她在某种巨物体内，极有可能是那条奄奄一息但仍未死去的羽蛇。

湿润粘稠的液体盖住睫毛，顾橙用力眨了眨眼，几番努力，勉强可以看清四周，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被无数道肉芽包裹，本该破碎的左腿光洁如玉。

衣服还在，那些液体与组织似乎不具备腐蚀性。

顾橙驱动电流，手指弯曲引发轻微的酥麻感，在黑暗里，她能闻到巨蛇体内的馥香，听见犹如心跳般的律动。

五感出乎意料地敏锐，不知过去多久，顾橙发觉身体能够做出一些简单动作，例如抬腿或弯腰，金属刀就在指边，她用尽全力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划开巨蛇胃袋。

些许光亮透体而出，顾橙下意识眯了眯眼，双腿后蹬爬出来。

“咳咳...咳...”

寒冷的空气涌来，皮肤犹如针刺般疼痛，顾橙忍不住咳嗽几声，连带着肺部也变得火辣，她半屈身体，整个人匍匐在地面，白皙的小腿沾满泥泞的沙土。

“醒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彻遗迹，顾橙不用抬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嬴秋槐翘起腿单手托腮，明明只是一堆瓦砾碎屑她却好似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王座。

浅茶色瞳孔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又恢复清明。

“你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顾橙对她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这种怪异感来源于身体而非灵魂，就好像哺乳类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作母亲，不自觉想要接近。

看着将刀对准自己竭力抵抗本能的少女，嬴秋槐目光如常，表情不悲不喜。

“你的身体有一部分与我同源，我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对你而言好坏参半。”

“你将拥有远超常人的恢复力，足够躲避子弹的反应速度，更加精妙的能力掌控...总而言之，你目前拥有的一切都会趋于完美...”

嬴秋槐的话不仅没让顾橙安心，反倒使她头皮发麻，对方给予的越多通常意味着拿走的越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ps.最近课有点多，码字时间少了，周末和公休尽量多写点。

第280节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没有我不是

秦可心租房的位置离公寓不远，十几分钟车程便到了，苏晚曦拎着换下来的衣服上楼，顾橙乖乖跟在她身后，手里是一包黑色不透光塑料袋。

楼道格外冷清，只有几盏残灯依旧亮着，浅白色的光打在发丝，顾橙听着耳边节奏的高跟鞋响，粉唇抿作一条直线。她本以为苏晚曦会紧张到茶不思饭不想，未曾想除了刚开始对方有些慌乱，之后便完全冷静下来，甚至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听。

好歹是九死一生的遭遇，这个反应未免太冷淡了吧...顾橙承认自己是个矫情鬼，脚步加快，从后面顶了苏晚曦一下。

“怎么了？”

女人疑惑地扭过头，紧绷着的秀眉逐渐舒展。

“没怎么。”

想抱她来着，碍于手里东西太多，只能拿脑门撞一下，苏晚曦瞧顾橙一脸别扭大致明白情况，唇角微扬。

“我只是在想事情。”

说罢苏晚曦俯下身，额头对额头蹭了蹭，顾橙闻到一阵馨香扑鼻而来，脚下动作一乱，下意识偏过脸不看对方，片刻，耳边传来清脆的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