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十分钟欧阳拓会发射一枚亮红色信号弹，即将发射的是第三枚。

顾橙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砰”地一声，信号枪枪口溅起一团火，照明弹挟卷着疾风在半空爆炸，过了大概三十秒，高台正北方亮起一束红光，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耀眼的光芒一度黯淡了群星。

“看来援军离我们不远。”顾橙稍微放松身体，玉臂环着软绵绵的胸口。“黑雾仍在扩散，但始终不见降生物露马脚。”

现在只能等其他觉醒者就位一同商讨，看看事情是否存在转机，王雨馨闻言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女人淡白色的袖口。

凌晨一点，她本来应该在床上睡得香甜，现在却得惶惶不安地坐在废墟，任凭掺着血腥味的风灌入鼻腔。

她的能力强度太低，也不是战斗型或者其他保命性强的，射击水平更比不上老兵。

简直就是炮灰中的炮灰，王雨馨心想。

死亡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女人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点像监狱里的死刑犯，那盒葱香味的压缩干粮就是临刑前的最后一餐。

“你很害怕吗？”顾橙柔声问她，娇嫩的唇瓣微微张合，王雨馨嗯了一声，眼神逐渐飘远。

“我不想死。”

她还有父母待养，三十出头也未谈过恋爱，甚至连世界都没怎么看过。

顾橙听罢樱唇紧抿，清澈的茶色瞳水光潋滟。

“...我也不想死。”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她绝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又吹了会儿风让自己彻底清醒，顾橙握住刀柄主动起身。

王雨馨听见风声呆愣片刻，随即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少女表情平淡，抬手活动几下唐刀。

“下楼检查，顺便清空道路。”

能者多劳，顾橙是这里最适合环境勘探的，跟欧阳拓简单打了声招呼，她站在出口处整理一会儿衣襟，然后缓缓迈入黑暗。

“顾成言，你怕死吗？”

“......”

短暂沉默后，女人低沉道：“不怕。”

“...为什么？”

“我早就死过一次了。”

如果当时顾橙没有出现，失去求生意志的她早已沦为怪物降生的养分。

“况且，你觉得我在你体内算是真正活着吗？”

没有目标没有追求，也没有爱人或朋友，顾成言甚至感觉自己有朝一日突然消失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次换顾橙沉默了，她咬咬唇，秀眉微微蹙起。

“怎么，突然觉得良心不安？”女人咯咯轻笑，顾橙摩挲几下头发，声音清浅。

“嗯...”

“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我必须如此。”

茶色瞳骤然冷冽，紧握着的唐刀泛起亮光，纤长如细蛇的蔚蓝电流在刀脊不断流动，像是装了两根LED灯管。

“事实证明，你是凡人而非圣母。”顾成言的语气不似平时那般阴阳怪气，而是带着明显的赞许。

“顾成言...”顾橙低低唤了她一声。

“嗯？”

“你人其实蛮好的。”

刚开始她还以为对方是个脾气超坏的小姑娘，除了发牢骚就是含沙射影地贬低她，整天散发负能量，相处久了才逐渐明白这家伙只是嘴毒，心底其实十分柔软。

换个词形容，大概就是蹭得累？

“我看其他案例里，多重人格的主人格和副人格关系一般都很差，恨不得掐死对方的那种。”

“江小姐带你看的那场音乐剧？”

顾成言自然知道顾橙话中所指，故事的主人公最终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争斗。

“如果你是苏晚曦那副性子，我们俩早就打起来了。”

苏晚曦对陌生人的态度颇为冷淡，顾成言偏偏又喜欢动不动挑衅两句，两人一冰一火，没人从中调和恐怕真不用过日子了，走个路都得左脚绊右脚。

顾橙不满道：“苏晚晚也很温柔的。”

“那是在你面前，换我直接冰块脸伺候。”

啧，差距有那么大吗？顾橙想了想，她好像还真没在清醒状态下看顾成言和苏晚曦高强度对线。

正准备为自家晚晚美言几句，脑海突然出现电信号反馈，生物电雷达显示下方有数条拳头大小的怪鼠。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我们的落脚点就被怪物盯上了...”按照目前的啃食速度，最多一刻钟，这批变异老鼠就将涌入天台。

顾橙从楼梯口护栏一跃而下，军靴稳稳当当踩在地砖，她的面前是四五十双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猩红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