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分钟后，李岚在玛蒂尔达的带领下进入了一片神殿遗址，彼此上座过后，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话语这才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佩姬和雪莉暂时不在，现在就我们两人聊一聊吧，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样了。”

如果是在穿越前的故乡，两人或许还会斟上几杯清茶，促膝长谈，将话题聊开，可惜这里是落后的异世界，而且还是死者的世界，这里什么也没有。

李岚闻言笑容变得有点苦涩，“这些年其实也过得不是很好，还记得我们分别的那个晚上吗？”

“嗯，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七人定下了一个共同的约定，决定未来进阶黄金魔导书过后，就继续前往那个地方汇合，我们一直都记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你似乎有意想要支开我们，一开始我和佩姬他们并不理解，后来在精灵王国这边身陷囹圄之后，才突然想起你提到过的，使用某些封印物必须付出代价，也就是说......”

玛蒂尔达的视线变得有些锐利，他只知道这个曾经主持策划了逃亡行动的魔女很有胆色，但却没有想到名为“卡莲”的这个家伙会做到这种地步。

为了众人能够顺利逃亡，这家伙不惜掩盖相关封印物的真相，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肯为他们搭上。

这样的一股恩情，值得他玛蒂尔达以及佩姬三人记一辈子，甚至一度以为这辈子难以回报。

“这个，你们......”李岚并没有想到他们会猜到这个地步，也就实话实说，毕竟当初走得繁忙，他确实无法解释，本来就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命运裁决之书，关于这件封印物，我曾经一直瞒着你们，既然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或许让你们知道也会好一些。”

“我曾经提到过，炎之魔女前辈，维斯塔·赫斯提亚，你还记得吧？”

“是的，你曾经说过的我们都未曾忘却，无论是炎之魔女前辈，还是你提到过的序号47前辈他们，他们为我们留下了生存的希望。如此多年来的挣扎，我才能够体会到他们的苦心，才会被他们的精神与意志所折服。”

玛蒂尔达的笑容同样苦涩，他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下半句话，那就是可惜他们这些利益至上的成年人，曾经在离开日不落帝国时，内心唯有侥幸。

是后续的无数苦难，才让他们逐渐找回了自我，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一个又一个沦陷在黑暗的深渊，仅剩玛蒂尔达一人还在苦苦坚持着。

生而为人，就需要贯彻属于自己的意志。

所以当玛蒂尔达在孤身一人解锁了副职业的时候，才会感到无比的痛苦。

因为他曾经不懂得“不灭的信念”这个解锁条件是什么意思，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这种信念名为“执念”，它并不是什么生存的欲望，而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必须贯彻到底的最原始意志，这股意志甚至可以凌驾于性命之上。

“命运裁决之书，是诺丝前辈联合维斯塔前辈，用大量的牺牲换来的保命底牌，效果是欺骗命运，对某个时间段内已发生或并未发生的事件进行欺骗，需要一定的条件，条件成立后哪怕是神，也能够让他相信谎言。”

很厉害，但是！那个时候的他，想要使用这一件封印物，要么需要献祭挚友的性命，要么就只能选择自我了断，李岚选择了后者。

所以幸运的地方就在这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大家都是命运的共同体，一个又一个魔女前辈的意志传承，就为了这一丝来之不易的生机。

李岚已经忘记那个时候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选择了牺牲自己，原本只是为了贯彻自身意志的举动，结果却意外地唤醒了诺丝前辈的记忆，使得命运裁决之书得以净化，终结了这一场同类相残的悲剧。

玛蒂尔达听完这来龙去脉，更是确信了曾经三魔女之间的猜测，颇为震惊，“原来是这样？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辣！”

对，当下感觉真的只有“狠辣”一词可以形容，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也是到了这一刻，玛蒂尔达才算真正了解了这个曾经试图拯救一切的战友，才理解了当初那些魔女前辈们最后为何选择他作为继承者。

卡莲·艾尔芙，这个颇有些傻瓜的魔女，和那些前辈们正是同一类人啊！

“为什么你非得做到这个程度不可呢？”

看似斥责，实际上更多的却是心疼。

玛蒂尔达是个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上辈子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地为李岚这种不惜一切代价都想拯救他们的行为感到震撼。

这种冲劲，也许是他们这些经历了勾心斗角、社会毒打的老一辈所难以理解的。

“因为，接过了责任，我就必须竭尽全力地去贯彻它，就算付出性命。仔细想想，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性命了，无论是魔女的命，还是这些智慧生物的命，同样低贱！”

李岚并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活在当下，他们这些魔女或许一生都无法回归故乡。而既然大家是秉承同样信念的穿越者，无亲无故的他们，又何妨将彼此当成真正地亲人看待？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玛蒂尔达已经完全了解了这名同胞，这番谈话更是坚定了他内心的意志，并稍稍转移了话题，“之后呢？你是往南部方向逃亡？”

“对，劫后余生，我深知自己实力微弱，所以行事也极为低调，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我终于去到了维亚纳神权国的边境，可贝城。”

这又是一段有惊无险的经历，如果不是意外地遇上了贵人伊凡子爵，如果不是一时的善心导致出手挽救了第六使徒卡拉米提，又如果不是后来阴差阳错地“俘虏”了一位伟大意志......那么，这一切的结局都将改写。

“第六使徒卡拉米提，她在维亚纳神权国的边境丧生，这其中涉及到一场巨大的阴谋。我是在那个时候见识到了日不落帝国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也是在那个时候知晓了大量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

日不落帝国掌握有核心科技，其幕后不知道拥有着多少位数的伪神，而在现世，特有的魔晶科技以及蒸汽科技，就让日不落帝国成为了东部大陆的最强国。

神级存在尚且可以手搓核弹，更别提神级存在之下的魔晶科技，同样可以制作出“核弹”的效果。

这种压倒性的实力差距，李岚原本还难以理解，一直到不久前，十个伪神的到来，一举毁灭了方圆五十公里以内的范围，恐怖如斯。

想要对抗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仅凭魔女的一己之力恐怕穷极一生都难以办到。

所以那个时候的李岚才会顺势而为，竭尽所能地帮助伊凡子爵，最后更在黑发羽辉这个古老造物主的教唆之下建立起与黑暗教团分部的联系，试图看未来能否将这个地方收归为魔女势力的一份子，用来应对更大的危机。

李岚全部娓娓道来，从魔女召唤的由来、目的，讲到各大国后续对于魔女的方针改变。

“你的意思是，魔女召唤本来就真的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那些古老造物主的游戏？”

难以置信，玛蒂尔达一时间也无法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拯救世界的方式，居然就是利用魔女召唤造成两个世界的灵魂互换，让这个世界的部分火种在他们穿越前的世界得以延续，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我穿越前就是单身狗，所以对于这方面也不至于难以接受，不过你们的话......”李岚不好意思说，你们这些妻儿齐全的人生赢家，怕是脑袋上早就绿油油了。

不得不说，比起接受这个说法，玛蒂尔达的内心确实在那一瞬间腾起了强烈的火气，几乎无处发泄。

好在，长久以来的大量痛苦与磨难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短暂的愤怒过后，情绪却是冷静了下来。

李岚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需要注意一点，发生穿越的方式是随机的，有些人是因为事故才穿越，灵魂互换过后会不会存活下来并不清楚。”

所以遗憾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作为同一批并且还是同个世界穿越过来的魔女，大家穿越的方式都是心知肚明，被“绿”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现在再去纠结这件事没有多大意义，”玛蒂尔达也是释然了，“我们的社会文明程度远高于这个世界，哪怕他们侵占了我们的身体，应该不至于胡作非为。”

从某种程度上说，“魔女召唤”是这个世界发起的，所以这个世界的土著知道李岚他们是穿越者实属正常，可惜的就是李岚他们所在的故乡，又有谁会相信一个人突然间性情大变会是因为他是穿越者呢？

李岚和玛蒂尔达甚至可以断定，这些通过“献祭”而穿越的异世界土著，在侵占了他们原先的身体过后，说不定还会低调行事，入乡随俗，慢慢取代他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