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临也回过头去,温馨的灯光中,雪野里穗正艰难地坐起来,迷迷湖湖地揉了揉眼睛,随后吸着鼻子往楼梯看过来。
略显平澹的对视。
昏暗的午后,雪野里穗的双眼像是有着光芒一般,带着有几分慵懒:“呃……藤原……”
如同小女孩的呢喃……
感觉她好像又蠢了不少。
表情看来稍稍有些迷茫,但这一声“藤原”,嗓音柔软,带着股沁人心田的温暖。不久后雪野里穗摇了摇头,清醒过来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看着他:“你出门后就有些困……所以差不多要睡着了。”
“我回来换衣服,等会要去东京大神宫。”藤原临也说道。
“呃,好的。”雪野里穗摇了摇凌乱的长发,随后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有些不知道干嘛似的,不好意思地笑着。过得一会,等藤原临也换完衣服离开,她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副糗大了的样子。
出了面包店。
藤原临也有些饿,就在浅草寺前的商业街里找了个拉面摊。
面条有劲道,汤也不错。
吃完饭,随手买了份报纸,在车上看了一会儿。
下午四点,来到东京大神宫,在下人的引导下往后院走去。
不对游客开放的区域里,有人在赏花。
绣球花、山茶花和小桑蔓;黄玫瑰与金盏菊;粉色牡丹花、四色芍药,栀子花与百合白得更为纯洁。
穿白底素花和服,披了件的黑色外褂的笠原太太站在飘雨的廊檐,似乎在等人。
雨从早上就开始下了,从廊檐抬头看出去,暗澹的阳光勉强透过乌云,像粉末一样无力地飘落在空中,庭院愈发显得幽暗。
石盆旁边的百日红被砍倒后,枯山水的几块石头间杂草甚是威蕤。
不多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笠原太太没有回头,柔声地说:“一个多月没打理,我的这些花都要被杂草淹没了。”
“母亲又不让下人帮忙。”笠原深绘里往前走几步,在母亲身后一点点的距离停下,同样望着这片长了杂草的花园。
“自己的花,让下人帮忙打理还有什么意思?”笠原太太笑着转头,视线停留在大女儿身上。
她穿着红色的和服,头发散乱在肩上。
尊贵冷艳的容貌,在暗澹的空间里更显得耀眼。
“真棒!”笠原太太开心地笑了下,随手把一支探进了廊檐里的白蜀葵折下来,绕到女儿背后,“就是头发怎么不梳理一下呢,这样子待客可不好。”
“他算什么客人。”笠原深绘里不带感情地反驳一句。
笠原太太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帮女儿慢慢把头发梳理起来,用橡皮筋灵活地系了个发髻,然后把白蜀葵插在发髻上。花枝与头发相触,发出相互磨擦的声响。
先把头发束起,再横竖插上白花。
看上去活像在练习插花,插上两三朵,笠原太太便便站起从远处端详一番。鲜艳的橘发配上纯洁的白花,很是好看。
“好了。”笠原太太得意地拍拍手。
笠原深绘里左右摇了摇头,让母亲再从各个角度欣赏一下。
白皙修长的脖颈,体态婀娜,双腿美得想要将她永远都揽在怀里。
“这么漂亮的女儿,真不想便宜了别人呀。”笠原太太从后面抱住女儿,下巴惬意地搁在她的肩膀上,指尖轻轻触着她的脸颊,“欸,和母亲说说,藤原那小子怎么把你骗走的?”
“还没有呢。”笠原深绘里答道。
这句话里,丝毫没含踌躇或羞怯,这使当妈的大失所望。
风吹着雨水飘进廊檐,几片枯叶子落在地板上,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秋意。
笠原深绘里一向是沉默不语的,笠原太太从身后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膀,略有些八卦地问:“他是不是什么都和你说了?”
“嗯……”笠原深绘里耷拉下脑袋。
只有在母亲面前,她才会有这样软弱的姿态。
背后的温柔的爱抚,让她感到有些委屈,也觉得自己很窝囊。但她自己也明白,即使是在外人面前装得冷语冰人爱理不理,也是勉而为之,在亲人面前,总是无法保持的。
笠原太太充分发挥着想象力。
在她的眼里,低下头来的大女儿,显然是有心事。从上了游艇到现在,她虽然竭力羊装无事的样子,可内心隐藏着一种强烈的挣扎。这无言的挣扎,比任何粗暴的斥责都更剌痛人心。她乖巧地被母亲拥抱着,却显得心神不定,手指刚握紧又松开。
“你呀,太容易吃亏了。”笠原太太好笑地揉揉女儿的脸蛋,“那混账小子就是看在你不会说出来,才把秘密都说给你听,借此来向我们表达诚意。好狡猾的一个人啊,隐瞒秘密的痛苦都让你承担了。”
“没关系……”笠原深绘里轻微摇了摇头。
“你还在说谎吗。”笠原太太欷嘘地几乎笑了起来。
笠原深绘里束手无策了。
在母亲面前,她除了沉默,再无计可施了。
面对这种沉默的亲切,笠原太太也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抱着她,“好啦。母亲知道的。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帮你从他身上找回来就是了,而且让他加倍奉还可好?”
“啊?”笠原深绘里有些诧异。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笠原太太嘴角洋溢出危险的笑容,“当母亲的,最见不得女儿受欺负了。不管你爱不爱他,母亲都帮你戏弄一下他好不?”
笠原深绘里像被问到数学难题的小学生一样,表情有点畏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