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来临，贫瘠的冰原上并没有供给成千上万人饱餐一顿的食物。

而为了食物，又有难以计数的人员选择违反纪律。

偷窃，然后被驱逐。

但也就只有赶走他们的时候，稍微严厉了些。

偷走粮食的人，并没有被追回粮食。

似乎是有人在说“他们也有权不受饥饿”。

仿佛他们在忍让——一边给予自己“解放感染者”的义务，一边又赋予非成员的感染者“有权自私”的特权。

感染者是弱势，保护弱势便是正义。

压迫便是邪恶，被压迫的弱者即为可以得到宽恕的‘善良’。

如此天真，甚至可以说是自命不凡的傲慢想法，似乎正在将整合运动拉入分崩离析的低谷。

空气中再次出现了血腥味，这是第二次。

托马特和阿米娅看见了染上大片血渍的雪地，在那里，躺着奄奄一息的阿丽娜。

塔露拉还是没有出现，但是突如其来的烈火却将阿丽娜的身躯包裹住。

然而纵使烈火冲天，在场的两人，却并未感受到本应该被还原出来的灼人高温。

火焰片刻不停地在鲜红的雪地上燃烧，可它依旧无比冰冷。

“那位小姐，从那个村子开始，陪着塔露拉到现在。”

阿米娅感受得到，这股寒冷，源自内心难以抑制的悲伤。

“杀她的人是塔露拉放走的成员吧，虽然可能成为她转变的契机，但还是解释不了为啥她现在像个疯子。”

托马特看着周遭的景象再次归于黑白色的光影，他似乎感觉到，这段漫长的说明也差不多迎来尾声了。

便舒了口气，同时也稍微好奇起接下来发生在塔露拉身上的事情。

“...等等，托马特先生，你听！”

然而阿米娅却在最后即将消失的火焰中，透过仍未消失的风雪声及火焰声里，听到了些许怪异的言辞。

“那位小姐...那位陪伴塔露拉至今的埃拉菲亚...在说些什么？”

托马特也仔细聆听起了阿米娅口中的“声音”。

——一个火焰中的尸骸的言语。

那仍就是年轻的埃拉菲亚少女，但从中传出的声音却不止一个。

“小塔，是你害死了我。”

“塔露拉，为什么你会做这么天真的事情，我的死，是你的错。”

“你的理念，你的想法，简直错误地无以复加。”

“你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明白，果然还是回去做贵族大小姐吧。”

老人的声音，阿丽娜的声音，以及许多并不知其身份的声音，一遍遍从火焰中传出冰冷的言语。

一次又一次地，否认着塔露拉的一切。

而究其实质，在这个由塔露拉的记忆构筑的空间里，所有的否认，全都是她用别人的身份，对自己说出罢了。

【正文】切城，废墟之上 :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人

在混沌中毫不停息的冰冷大火。

手足残缺浑身鲜血的友人尸身。

环绕耳畔接连不断的憎恶言辞。

与其说这是精神世界里对过去的回忆，更像是一场满是恶意的梦魇。

“现在是什么情况？阿米娅你又见过类似的吗？”

实际上托马特很少有进入别人精神世界的机会，毕竟自己的同族对这一套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任何“修行”性质的活动都看不上眼，毕竟在他们眼里，锻炼是弱者的行径，而他们的力量也永远在出生的时候被测量用的机器所决定。

所以托马特最了解的精神世界也只是那一片纯白的锻炼空间。

而现在发生在塔露拉精神世界里的异状，更有经验的也应该是阿米娅这位“制药企业高管”。

可面对托马特的疑问，她这位本该经验丰富的精神法术好手却露出了更为困惑的神情。

“整个精神世界宛如将要崩毁一样摇摇欲坠，这不对劲！”阿米娅身边的浮动着的黑色线条，代表她此时正在使用法术影响周遭的环境，然而每当她稳定下一片光景，那片区域便会剧烈晃动，逐渐模糊然后染上跃动的火焰，随后快速消散。

“塔露拉应该是知道我们进入了精神世界，并给我们展示过去的经历，这种情况，我在治疗一些心里受创的人的时候并不罕见。”阿米娅的额前渗出一滴汗水，不知是使用法术带来的消耗，还是现在异常状况的压力所致，她大声说道，“接受治疗的人，的确会在回忆到受创部分的时候，发生记忆扭曲，让整个精神世界变得极不稳定——”

“不就是现在这样么，所谓的PTSD？”

现在的状况与阿米娅所描述的基本一致，可阿米娅却在最初说这并不对劲。

“要知道，就算是‘恐惧’这种会干扰精神状态的情感，也依旧是源自当事人本身的感情。”阿米娅继续解释着，“精神波动剧烈，并不代表精神世界会消失，相反，如果这是塔露拉的心理阴影的话，这个精神世界应该会形成一个‘存在稳定但内部混乱’的空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断消失，被虚无占据！”

“可是现在，精神世界不断崩溃，但是恐惧的感情以及各种象征她梦魇的事物还存在着，这只能证明...”

阿米娅咬着牙，停止了对周围空间的稳定，并且亲自打破了她所说的规矩——不要在精神世界里随便造成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