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到了木怀仁的牢房之前,微微敲了敲铁门,随后将餐盒里的东西从小窗口中递进去。
在七月末之后,夜曲告诉他,她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现在可以去见木怀仁了。
八月份的时候木南冬去了三次,现在九月份,中秋,木南冬天第二次来见木怀仁..虽然不是那么合适,但他还是带来了一个月饼。
木怀仁从来也没有回应过他,一次都没有。
他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一句话都不会说。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木南冬也早已适应。
“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还真是不少。”
木南冬脸色淡漠,即便是面对自己发疯的父亲,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盘腿坐下。
“我依然在搜集恐惧的情报,但收效甚微..或许说我还没有在这方面花费过太多的精力,至少在那件武器完成之前,我不会这么做。就像那句母亲常和我说的谚语,蜗牛不该好奇巨龙的巢穴里有什么。”
尽管神色依然冷漠,但若是熟悉木南冬的人在这,或许也能感觉到..此刻的木南冬,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帝国大概是知道我在做那件武器的,他们手里也捏着我的把柄,材料的收集都顺利的过分,想必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或许等这件武器做好的时候,我就要因为私制甲级炼金装备进来了,又或许他们会容许我结束自己的复仇..”
木南冬神色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
“但即便如此,我也非要做出来,有时候我也在想,这种武器到底该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出现之后,又会带来多少伤痛,多少痛苦。”
木南冬注视着牢门。
“我当然也明白,使用武器的是人,给人带来痛苦的当然也是人。但一个人的欲望会随着自己手里的武器而膨胀..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不知道。”
“我只能选择做出来。”
木南冬注视着这扇铁门。
他双眼冰冷,仿佛是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
“如果我不做出这把武器,所有的猜测就都只是猜测。”
“如果我不做出这把武器,那么等我死去,再也不会有人想着为你翻案,所谓的猜测就会变成真相。”
“如果我不做出这把武器,那么我,那么你,木南冬,木怀仁,这对父子加起来六十多年的人生,到底是什么呢?”
“所以..我会做出来。”
“我打算叫它‘勇气’。”
“没有比这更适合它的名字了,对我,对你,都是如此。”
木南冬说着,微微垂下目光。
“如果幕后黑手是恐惧,那么它会给我挑战恐惧的勇气。”
“如果幕后黑手是小丑,那么它会给我挑战小丑的勇气。”
“如果..根本就没有幕后黑手,你就是单纯的逃兵,那么它也有一个用处。”
木南冬到最后也没说那用处是什么,只是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些许解脱之意。
那就是..让他获得饮下那杯酒的勇气吧。
整一个皇院,只有夜曲才能看懂一点,木南冬其实有相当严重的自毁倾向,她后来也暗示了嬴秦关,但见效甚微。
只是..如果有人忘记带钥匙的话,会忽然想起,世界上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活过吗?
“你会觉得我是一个怯者吗,父亲,但这个问题似乎不成立。如果你不是逃兵的话,我不会这么做。如果你是逃兵的话,你没资格评价我。因为我比你了不起的多,我是个了不起的人,一直都是,所以我希望,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但或许,这就是父亲的意义,无论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都能训斥,或是教导他。”
“..”
“..”
沉默,始终是沉默,铁门对面的木怀仁一言不发。
木南冬有许多话说不出。
作为七曜史上最恶劣的逃兵,攻击木怀仁和他的儿子木南冬,已经成了某些人的政治正确密码,木南冬心如匪石,便算了,但木南冬的母亲,木怀仁的妻子这么年轻就去世,也有那部分人的功劳在里面。
这对母子有很多苦说不出。
“有时候,假的会变成真的,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但真相就在那里,就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到底是被恐惧蒙骗,还是遭遇小丑,又或者是自己胆怯..无论如何,真相在那个夜晚。”
木南冬注视着铁门,轻声说道:
“我会找出恐惧的真相。”
不是在‘发誓’,而是在‘宣布’。
不是‘我想’,而是‘我会’。
木南冬站起身来,正欲离去,却听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甚至会被当成是错觉的微弱声音。
他皱起眉头,轻轻的,轻轻的贴近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