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秦关应了一声，冬日的天气很冷，他哈出一口白气，心思再次飘回到家里的那本养气经上。

今天回去就看看，他想。

第五十三章 大梦一场空 三

“嬴千..我的书呢！”

下午时分，嬴秦关在村里逮到了小妹，发出了灵魂质问。不久前，他和嬴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了家中，结果嬴秦关回房一看，养气经不见了，会做出这种事的当然只有他的妹妹，对方还心知犯了错，在外面躲着不回来。然而这村子总共屁大点地方，嬴秦关自然是分分钟就找到了她。

小妹一通求饶，嬴秦关追问之下，这才得知是今天有村里的朋友来寻她，聊着聊着，聊到那本养气经上，小妹虚荣心发作，拿出来炫耀，结果被人借去了，说是明天还。

嬴秦关听到这番话，便知道是瞎搞，村子里才几个人识字啊，借去了又能看懂什么呢，无非就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但小妹既然已经许下承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小孩子性子轴。何况强行把东西给要回来，未免太不讲人情了。

嬴秦关只能选择原谅小妹，并叮嘱道：“明天，一定要把东西要回来。”

“一定一定，他们也就是瞎起哄！”小妹急忙立下军令状，嬴秦关也不怎么在意，估计是小孩子妄图在其中学会什么绝世神功，只是可惜了自己今天的安排。

于是，今天也这样过去。

第二天，小妹果然如约带回了那本养气经。但梁老师那边的任务却重了起来，一连数日，嬴秦关都没有翻开那本养气经的时间。与此同时，南秦内外，开始传出一点可怕的消息，说是有国外的军队在朝这边行进。但嬴秦关偶尔去到城内，又没人当一回事，茶楼里的文人侃侃而谈，南秦几万将士在，那千余军队，土鸡瓦犬，不值一提。

每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嬴秦关都会隐隐有所不安。但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又是几日过去了，嬴秦关依然没能抽出时间来看那本养气经，他总是没有时间，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这东西开始慢慢被他遗忘，呆在房间里吃灰。

与此同时，他与那位城里小姐的交流慢慢变多，对方似乎真的不在乎嬴秦关的家世，替他在城里谋了个职位，收入虽然不算太多，但对于先前连一百文都掏不出的嬴秦关而言，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在城里谋生，显然也体面许多。

对于此时的嬴秦关，也没有什么爱情不爱情，只有合适不合适，对方在经济上显然就是很合适的那一种..何况嬴秦关一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偶尔他也会觉得，就这样吧，有什么不好呢。

又一段日子，他被带着去参加了那位小姐的家宴，他听说小姐的父亲去过国外，见过许多世面，有些担心自己不入对方的眼，会有难堪，但小姐的父亲和兄长都不排斥他，相反都对他青睐有加，正如李婶的话，嬴秦关生了个讨人喜的模样。

此后，又是几日，嬴秦关逐渐在城内定居，很少回到老家，那本养气经也被忘在了家中，嬴秦关偶尔回去一趟，没有找到，他没有在意，回了城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又是几日，嬴母生日，这是个嬴秦关一家都不怎么在乎的日子，在那样的小村庄里。除非是七八十的大寿，否则又有谁在乎那些呢。但小姐放在了心上，和嬴秦关一起准备了礼物，随他回乡探亲..至此时，嬴秦关才终于有些沦陷了，他感觉兴许自己是明白了爱情的滋味。但不安稳的是，外边总传来一些不和谐的消息，值得庆幸的是，嬴秦关所在的这座城是沂州的武阳城，离着边境有一段距离。

随后，仅是半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南秦的边境在瞬间就被打穿，黑龙帝国长驱直入，不可阻挡。

城内的人开始逃命了，但只是很小一部分，小姐家没打算逃，嬴秦关自然也没打算逃，他根本也逃不了，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中再次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他回了一趟村庄，却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那位好心的符小姐，她带着车队，浩浩荡荡，有许多人，看样子是要逃离武阳城，去到远方。

她也还记得嬴秦关，两人打个招呼。

嬴秦关问：“你是要..离开秦国吗？”

——虽然一直说南秦北秦，但这其实是秦国亡国后外国人区分两个政权的形式。在南秦还在的时候，起码南秦本国人都喊秦国，除非情况特殊。

符含文点头，犹豫道：“你要是能走，最好也走。”

嬴秦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无法离开这片土地的，沂州往西，多是山川丛林，乃是天险，如果不是用大笔钱粮铺路，准备好一整个的队伍，是根本无法离开沂州的。

他从怀中取出钱袋，数出二十一文，还给了符含文。

这对符含文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钱，但她依然认认真真的收下，说道：“我没看错人，你不欠我什么了。”

“啊..谢谢你。”嬴秦关轻念一声，声音有些无力，因为他一直没开始练，这是他不愿提起的事。但既然还了这二十一文，这件事当然就会被提起。

符含文问：“你开始练了吗，练的如何了？”

“还未开始..”这个回答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嬴秦关声音微弱，说道：“最近总被各种的事给耽搁了。”

“这样吗..”

符含文没有多说什么，嬴秦关看不出她的心思。但如果他是符含文的话，此刻会有些失望吧。

两人很快告别，嬴秦关其实想说，今天回去我就练。但最终没能说出口，或许是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吧，他练不练，是自己的事，非要告诉别人，显得很奇怪。

他回到家中，父母和小妹都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只是感慨近日里常有商队一样的队伍路过，并在村子里暂时休整，嬴父感觉这频率不正常，怀疑要发生什么，嬴秦关不想他们担心，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养气经依然被放在床头，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灰，嬴秦关拍去上面的灰，心中再次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想起黑龙的军队，终于下了决定，将养气经放入了怀中，打算回城后，乘着晚上的空闲时间看上几眼，日后黑龙的军队若是真的打来，起码也得有些反抗的力量。

但等他回到武阳城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黑龙的军队团灭了。

第五十四章 大梦一场空 四

沂州是个穷地方，但苦寒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在得闻黑龙入秦后，沂州武林，徐州武林，杨州武林的武师们纷纷聚集，打算去痛击侵略者，他们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是一位叫做苏明义的少年侠客，正是此人三千里加急，送来了黑龙帝国侵略者的第一手消息，随后召开武林大会，此人更是力挫群雄，夺得盟主之位。

他找出了黑龙埋在南秦的间谍，一举一动，有如神助，其性格果断决绝，做事百无一漏，又是绝世罕见的兵法大家，算尽了黑龙的行动，埋伏下大军，将其一举剿灭，成为了南秦的大英雄，因此一战名震天下。

嬴秦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戌时二刻，天色已晚，他在房间里点了蜡烛，正要翻开那本养气经。但小姐忽然推门进来，告诉了嬴秦关这个好消息，她松了口气，说幸好黑龙败了。否则爹爹都有带着我们逃跑的心思，这城内的基业，就全没了。

嬴秦关却有些恍惚..黑龙的军队，全灭了？

“怎么了？”小姐问，“你不高兴吗，这是个好消息才对。”

“不..我很开心。”嬴秦关道：“但不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我的心告诉我，它很高兴，像是守护住了很多东西。但同时，它也告诉我，它很伤心，因为我遇不到很多有趣的人了。”

“真有趣，你的心还会说话？”

“是的，心也会说话，因为每个人都不是真正认识自己的心，所以才要和心交流。”

“真深奥..”小姐顿了顿，看到了嬴秦关手中的养气经，“你在看这个吧..如果对这个有兴趣的话，明天我替你买一本来吧，这种地摊货，练不出什么名堂来。”

嬴秦关再次恍惚，第一次拿起这本养气经和第二次放下这本养气经时所感觉到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再次涌上。但这次的感觉不如上次强烈，也不像是上两次一样有浓重的指示性，它只是告诉嬴秦关，这是你生命中重要的抉择时刻。

嬴秦关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用了..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