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笔很快，也很利落干净，随着铅笔不断地在画纸上移动，一张熟悉的面孔逐渐跃然纸上，那是清赖记忆中的雪之下，正拖着腮看书，鼻梁上带着无框平光镜，平添了一丝斯文、内敛的气质。

诸如此类的速写有很多，有记忆中的总武高，那座夕阳下的露天走廊，在雨天碰到的失意少女，还有一个看不清人脸的肖象。更多的是不同角度、不同表情的雪之下雪乃，清赖将这些速写贴在房间的墙壁上，每天都提醒自己，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自己的幻想。

也不是一段可以被随意忘却的不重要的记忆。

是的，自那天以后，清赖发现自己某些记忆开始模糊，大部分都是有关于身体交换的记忆，于是她开始把自己记得的一切都画在纸上，妄图以此强化自己的记忆。

然而效果甚微。

她几乎每天都会忘掉一些什么，现在，她已经连对方的学校名称都快不记得了，翻阅与雪之下的记录成了她的每天功课，但就在今天，她发现原本是对话的记录全部变成了只有自己的问与答，雪之下的字迹全部消失了，就连清赖自己写下的文字中提及到的有关雪之下的文字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现在，只有雪之下的脸还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了。

清赖害怕睡觉，害怕她一醒来，就连最后的一丝记忆都会被夺走，她发了疯一样地画雪之下的肖像画，并在心中默念对方的名字。

前辈，雪之下前辈，雪之下雪乃，雪乃……

雪……

清赖的笔突然顿住了，她皱起眉，看着自己笔下留下的一个“雪”字，还有桌上和墙壁上挂满的面生的女生的画像。

谁……？

Chapter 47 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妈妈，我想去千叶。”

第二天的饭桌上，清赖提出了近乎不可理喻的要求。

远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停下筷子，“什么时候。”

“明天。”

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说出的爆炸性发言，清赖淡定地夹起汉堡肉放进嘴里。

远子随即蹙起眉，刚想开口，就被原本沉默不语的卡罗尔拦住了。

“去千叶做什么？”

清赖放下碗筷，“找人。”

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卡罗尔。她是认真的，卡罗尔能够从清赖的眼神中读出这样的讯息。

清赖的眼底有着一层青黑，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不如说她最近都没能睡好，女儿的变化卡罗尔全都看在眼中，她原本以为是京都府大赛的结果不让她满意，后来却发现自打从京都回来以后，清赖一直在画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相同年纪的少女，卡罗尔一度怀疑女儿是喜欢上对方了，但只要一提起这个人，清赖的情绪就会异常低落。

恐怕她要说的找人就是去找那名少女吧？

“去吧，需要给你买票吗？”

卡罗尔沉思了片刻，很快便答应了清赖的请求，或者说更像是通知。

“亲爱的？”远子不理解地看了卡罗尔一眼，但与爱人多年的相处，她知道，这一次卡罗尔的决定不容任何人改变。

“新干线的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什么时候回？”

“不清楚，三天内吧。”

“注意安全，”卡罗尔点点头，继续享用晚餐，“到了那边之后记得发个消息，如果要住宿就自行解决，或者找你舅舅。”

“好的。”

清赖歉意地看了一眼母亲，率先离开了餐桌。

“卡尔，就这么任由清赖去千叶？学校怎么办，明天可是要上课的。”

“小家伙自己有分寸，如果不让她了了这个心结，接下去的日子都不好过，学校交给我就好了。”

是了，卡罗尔好歹也是外交官，帮助女儿去学校请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

“我出门了。”

天微微亮，清赖便背着背包，一如既往地朝空荡荡的客厅告别。

她的背包里除了生活必需品，就只有自己画下的速写，除了这些速写，她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那一段经历的记忆，如果不是那个近乎于执念的想法，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抛下练习、学校的功课，孤身跑去千叶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清赖坐在高速前行的新干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就像这些突然进入她的视野却又立刻倒退着消失的景色，那个人突然地闯入她的生活，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她捏紧手中的速写，心情复杂。

如果清赖找到了她，那要对她说些什么呢？

“哎……”

早在记忆开始模糊的时候，清赖就开始琢磨着要去千叶一探究竟了，她在千叶县的地图上标出了几所高度怀疑的高等学府，又在询问了英梨梨千叶县偏差值较高的学校校名后，才策划了这一次行动。

明明是早有预谋，但真的当她离宇治愈来愈远，与千叶愈来愈近时，清赖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冲动，和那种与“近乡情怯”类似的陌生感情。

城市都是大同小异的，车来车往的道路，人来人往的大街，除了这里的人都说着标准语以外似乎与宇治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清赖本就出身于关东，也曾在千叶居住过一段时间。

只是，这里有那个人。

那个人……

她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