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喜剧演员在台上费力表演半天，结果观众却毫无笑声的尴尬感，伊丝不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只是敷衍的微笑。

「啊哈哈……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像个笨蛋一样。」

撇了撇嘴，依蒂丝不着痕迹的把手中纸条揉成一团，下意识摸向肩膀——那里应该停着传信用的信使，结果却什么也没摸到。

「嗯？」

「那个……如果是想找信使的话，大概在这里。」

伊丝指向地毯，由于刚才的惊吓，作为信使的鸟被直接吓瘫在地上。

……简直尴尬到家了。

依蒂丝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弯下腰捡起晕过去的信使。

「算了，你这家伙也有可爱的地方，不和你计较这些小事，所以呢，伊丝要出去做什么，太阳才刚刚落山，如果是想出去买东西的话，现在不是好时候。」

「啊哈哈，只是想找能够组装鳞甲的铁匠啦。」

「给玛丽她们准备的么，在武器装备方面，佩西亚领的工匠比王都好的多，不过伊丝不论如何都要在艾丝翠德领找铁匠的话，我陪你一起也未尝不可，至少可以提一些意见。」

说话的同时，依蒂丝把信使放在大厅门边的矮柜上，大概是留给蕾菲娜来处理吧，伊丝忍不住提问。

「把信使放在这里没问题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如果我担心被人看见，就不会在大厅拆开信封了。」依蒂丝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问问里面写了什么么。」

「佩佩有自己的事情啦，随便问别人信上写了什么，不是相当没礼貌嘛。」

「你倒没什么占有欲，」露出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的表情，依蒂丝向门外迈出一步，「先出去走走吧？」

「嗯。」

脚踩在铺设了鹅卵石的小径上，伊丝与依蒂丝两人走向公馆大门，短暂的沉默过后，依蒂丝加快脚步，走到伊丝前面，转过身面向伊丝，一步步倒退着走路。

「你觉得女王大人为什么没能解除叛徒的诅咒？」

「不知道。」

伊丝直白的耸了耸肩，自己也思考过里面的原由，不过因为缺乏线索，没有得出任何结果。

伊丝无趣的回答让依蒂丝面露不满。

「一般人不都会怀疑女王大人不是真正的王室么。」

「如果没有见过安德烈亚使用王族才能使用的魔法的话，我或许会这么想。」

「也对。」依蒂丝转过身，显然不太满意伊丝的回答，「如果你是那些背叛者，在见到曾经侍奉的家主的后裔时，心里会怎么想？」

「愧疚，想要赎罪。」

「虽然正确，但程度上又差了很多，这是我一直想说的，伊丝你没有真正理解贵族是一群怎样的存在，对我们这些过去以部落聚居方式生活的种族来说，种族的稳定永远放在首位，经历过缺乏食物、与自然做抗争、与其他强大魔物搏斗的生活，才会珍惜安稳的日子，女王-贵族-平民的上下结构能带来稳定，所以所有人都会自发的遵守规则，每个人都会起到自己的作用。

贵族看起来拥有庞大权利，不过也得付出与之相等的努力，或许有那么一些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纨绔贵族，但欺辱平民是一方面，面对政务时又是另一副模样，倘若他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自然会有更强的贵族惩治他，这是血族绵延至今的规则，一切都是为了稳定，平民拥护自己的领主，而作为领主的贵族拥护王室血脉。」

依蒂丝顿了顿。

「所以背叛女王对贵族而言是不论如何都禁止的事情，这会威胁到整个种族的安全，再退一步说，即便现在希拉里伯爵带领的叛军占领了王都，女王大人的名号依旧不会改变，只是实际掌权的人变成希拉里伯爵，王室依旧是王室，谁断绝了原初女王的血脉，谁就要承受所有血族的怒火。」

依蒂丝叹了口气后，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嘛，说这些只是为了说明女王在贵族心中的地位其实比伊丝想象的重要的多，这是从亘古以来便延续的精神，即便贵族更迭多代，留下来的精神也不会被时间磨灭，所以对那些已死的背叛者而言，与其说他们是被阿尔维尔六世诅咒，不如说是被自己所困。」

伊丝歪了歪头，类似的话自己曾听说过。

「在获得别人的原谅之前，要先得到自己的原谅吗？」

「正是如此。」依蒂丝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食指抵在伊丝嘴唇上，精致的脸庞浮现笑容，「你这家伙偶尔也会说好听的话嘛。」

「多谢夸奖。」

全身散发出开心氛围，依蒂丝移开食指，转身朝庄园门口走了两步。

「阿尔维尔六世临死前的诅咒只不过是个引子，真正导致他们变成不死者的原因，是他们自身的执念，因为知道背叛是错误的，加上不忠的行为最终导致王室陨落，所以愧疚成为他们的心结，即便死亡，也无法抵消背叛带来的痛苦。

因此得到王室的原谅是一回事，自身又做了什么值得被原谅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所谓赎罪，不是谁——记得在人类里被叫做神父——站在他面前说『我原谅你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东西，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挽回罪过的补偿，同样也很重要。」

「不也有什么都不做，只要得到当事人原谅就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人吗？」

「但他们是贵族，是血族的士兵，他们背负着荣耀，却伤害了赐予荣耀的人，他们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所以直到死后也无法轻易化为一捧尘土。」

「是吗……」

真是难懂的一群人。

不过受到的教育以及社会环境的不同，意识形态自然也会产生分歧，就像把今天觉得很正常的事情放到未来，会让未来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样，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观念。

当然，伊丝在意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她看向已经甩出自己一段距离的依蒂丝。

「佩佩和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嚯～」依蒂丝双手背在身后，面带狡黠笑容的转过身，如同妖精般，黑色的裙裾在夜空下转出华丽圆形，「谁知道呢，就当做是在教导我可爱的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