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收买与狂岚

「这……这实在太奇妙了！如果连这都不能被称为神迹，世界上就根本没有神明！」

亲眼目睹伊丝的铸造过程，艾维斯苍老的脸庞写满激动，高举双手，涨红着脸大喊的模样，倘若再手舞足蹈起来，一定会被人当成脑袋坏掉的人。

但只有这样，艾维斯才能表达内心的震惊，他大口喘息着，兴奋与狂喜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生怕遗漏某个细节般，眼睛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死死盯着伊丝面前的铸造台。

「铸造界从未出现过如此铸造法，这是真正的革新！只要普及开，魔法咏唱者的地位将被魔法武器取代，为世界带来新的秩序！这是神明为我们带来的新世界！难怪……难怪我一直无法解读杜兰达尔的结构，原来因为秘密都藏在制作方法里，没有今日神使大人您的提点，恐怕我一辈子都会困死在这把剑上，十分感谢，十分感谢！！！」

喜悦到老泪纵横，艾维斯全身颤抖着，用仿佛在抚摸情人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刚刚被伊丝从铸造台上拿起来的武器，和杜兰达尔一样，这也是一把外观没有任何特点的铁剑，但和杜兰达尔有区别的是，由于只是为了把技术展示给艾维斯看，所以伊丝没有采用那些高级材料，仅仅只用了一些十分基础的魔物素材，饶是如此，制作出来的成品也远超以传统铸造方法打造出来的东西。

轻掂了掂铁剑，伊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趴在旁边的艾维斯。

总觉得太夸张了一些。

在取得艾维斯的信任后，伊丝便在艾维斯带领下，在工坊里现场给艾维斯展示了一遍铸造杜兰达尔的过程，即，通过『铸造台·四阶』的辅助，将熔成水的铁锭组合成铁剑模样，与之同时的，再在铸造台逐渐给铁剑塑形的时候，用『铸造台·四阶』自带的魔力刻刀，在铁剑内部铭刻魔力回路，武器外形与内部的魔力回路同时开工，可以说，杜兰达尔的制作方法几乎无法在单独的人类身上复刻，即使伊丝，也需要在『铸造台·四阶』的辅助下，才能创造出杜兰达尔。

过去的魔法武器通常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将可以简单勾勒的魔法术式刻在武器表面，第二种则是将高难度的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内部，通过这两种方式铸造的武器都可以叫魔法武器，但同样的效果，用第二种铸造法锻造出来的武器往往比第一种更结实耐用。

第一种锻造方法往往采用先打造出武器本身，然后再把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表面的流程，等到武器表面的魔法术式成型以后，形成魔法术式的魔力回路便会自行隐藏起来。这样的制作法通常会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魔力回路虽然被隐藏起来，但却依旧存在于表面，如果武器出现较深磨损，很容易就会破坏武器表面的魔力回路，使魔法武器中的魔法二字失去作用。

与之相对的，第二种铸造方法因为把魔力回路铭刻在武器内部，所以没有这样的问题，除非武器被拦腰斩断，否则魔力回路就不会遭到破坏。

当然，这样的铸造法也不是也没有缺陷，首先是术式的复杂程度高，只有对魔法学有深刻理解的人才有能力使用，其次是铸造的难度大，由于魔法术式要铭刻在武器内部，因此铸造师们往往要先把武器从中间劈开——就像将一把剑从剑刃处横向分成两份——在断面雕刻好魔力回路以后，再把劈成两半的魔法武器重新贴合，而这个过程相当繁琐，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武器损毁。与复杂的术式结合起来，就导致了通过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武器少之又少的局面。

同样是铭刻了『火焰弹』的魔法武器，采用将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制作方式，成本可能只有五金币，而采用铭刻在武器内部的制作方法，成本至少得翻十倍，哪怕后者的质量十分优秀，在价格上也黯然失色。

因此铸造师协会里一直有两种声音，一方认为采用复杂的方法不可取，今后协会的发展应该往『在武器外部铭刻魔法术式』的方向延伸，另一方则坚持要把魔力回路铭刻在武器内部，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品质绝佳的魔法武器。

艾维斯虽然一心沉醉于探求魔法武器的极限，不喜欢参与这样的争论，但他无法否认的是，他无法脱离团队独自行动，许多魔法武器的创意都需要其他铸造师配合才有可能实现，而这种派系划分，无疑会拖慢魔法武器的发展。就像两个同样需要前进的人，结果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像拔河一样朝左右用力一样，不论最终谁取得胜利，都无法被称为真正的赢家，两人自始至终都在原地踏步。

而现在，神使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

想到这里，艾维斯本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再次颤了颤。

跳过铸造武器外形与铭刻魔法术式的先后顺序，在铸造魔法武器外形的同时，就铭刻好内部的魔力回路，这是过去艾维斯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要知道，铭刻在武器内部的魔法术式之所以复杂，是为了保证分成两份的武器在彼此贴合后，仍旧可以稳定而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而要实现这样的效果，就需要在原有的魔法术式上加以许多其他术式。

就像一把带有『力量提升』效果的铁剑，如果采用将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方法，那么铸造师只需要像附魔一样，把代表『力量提升』的术式直接铭刻在成品武器外部，即可制作出一把魔法武器。

但如果是把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内部的方法，就需要在铁剑内部原有的『力量提升』基础上，附加『固化』、『坚韧』两种用来稳固剑身与魔法术式的术式，而想要让三种魔法术式互不影响的叠加在一起，难度绝不是一加一，而是需要铸造师累积大量魔法学知识，通过无数次的排列组合，才能将三个魔法术式融为一体。

但是，伊丝刚才所展现的一边铸造武器，一边在武器内部铭刻魔力回路的技术，彻底打破了这一僵局，武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自然不需要再累加『固化』与『坚韧』的术式来稳固武器，而因为魔法术式就铭刻在武器内部，因此也不会像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魔法武器一样，容易因为战斗损耗而使魔力回路失效，完全解决了传统铸造法各自面临的缺陷，如果连这都不能称为技术的革新，那么艾维斯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被冠以如此头衔。

只有使用如此方法铸造出来的武器，才可能真正触碰到魔法武器的极限。

内心活络起来，喘着粗气的艾维斯抬起头看向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神使。

「神使大人，可以让我看一眼您刚才打造出来的武器吗？」

「无妨。」

伊丝将长剑递给艾维斯，在细细感受了剑身的完整后，艾维斯尝试着朝其中注入魔力，艾维斯虽然不会任何战斗魔法，但因为长期投身于魔法武器的铸造，在反复使用魔力的过程里，获得了超过三十级的等级，当他向武器注入超过两百点魔力，直到魔力接近枯竭后，武器终于有所反应——剑身迅速攀上一层散发极寒的厚厚冰层，但是，艾维斯本人没有任何寒冷的感觉。

渐渐地，艾维斯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为什么我没有感到冷，这种感觉……是不会误伤使用者的魔法武器？只有山铜级魔法武器才有可能获得这种与生俱来的祝福，您居然只在短短不到一小时内就打造出一把山铜级武器！？神啊……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即将触摸到魔法武器的极限，但现在，我错的离谱，竟然胆敢与神明一较高下，我究其一生，连神明的影子都没能追上，今日如果没有看到您展现的神技，我恐怕一生都会沉浸在无知的自满里。」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你还有弥补的机会。」伊丝淡漠的说，「我已经演示过一遍铸造方法，你大可按照我的方法去追求魔法武器的极限。」

「不可能，」先前的激动此刻荡然无存，仿佛一夜间输光了全部家产的赌徒，艾维斯怅然的摇了摇头，仅仅只是几息时间，伊丝就有种艾维斯老了几十岁的感觉，「以我的能力，无法使用神使大人您刚才展现的技术，哪怕我只是看见您使用，没有自己尝试，也清楚这里面的对技艺的要求。在铸造武器外形的同时，在武器内部铭刻魔力回路，假如我再年轻个几十岁，或许可以尝试，但现在……我错过了一生中最有有活力的时候，不——如果我长了六只手，或许就能开始制作了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

假如自己没有『铸造台·四阶』，想要一心二用，而且二者还都是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的活，自己也不可能达成这一技艺，但要是让艾维斯在这里死心，不利于之后以伊丝·恩雅的身份过来请教知识，伊丝接在艾维斯之后回答。

「你还有机会。」

「什、什么？」

刚刚还风烛残年的老者仿佛突然年轻了几十岁，艾维斯堆积着皱纹的脸庞上充满希冀之色，就像渴求重生的人那样看着伊丝。

伊丝侧过身，双腿轻轻蹬地，转身坐在铸造台上，接着微微仰起下巴，以从上往下的视角，俯视趴在地上的艾维斯。

「确实，刚才我展现的技艺不是普通人能够学会的东西，不，应该说没有哪个人类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就连身为神使的我也做不到。」

「可刚才您明明做到了……」

「那是因为我借助了器物的便利，除了女神大人，没有人能仅靠双手就创造出杜兰达尔。」

如同得到了神谕，艾维斯的双眼逐渐亮起。

「神使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怀好意的弯起嘴角，伊丝食指轻点了点铸造台台面。

「想使用这样的道具么。」

「想！只要能让我窥见魔法武器的极限，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嗯，不错的回答，只是现在我使用的铸造台，以你的等级无法驱使，但相对的，你可以选择用弱化过的，你可以使用的铸造台。」

铸造台·四阶每次启动需要大量魔力，以艾维斯的等级根本无法驱动，想吊起艾维斯的兴趣，让艾维斯对自己惟命是从，至少要拿一个艾维斯可以用的东西，自己仓库里还躺着过去用过的铸造台，虽然艾维斯的实力连『铸造台·一阶』都用不了，但1级就可以用的『新手铸造台』对艾维斯来说并不成问题。

当然，新手铸造台相比四阶铸造台会缺少相当多的功能，不过单只铸造杜兰达尔这样的武器，新手铸造台完全够用，而且伊丝也不愿意把更贵的东西借给艾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