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在给浴缸放水吧。

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或者说骚动，明明琳不是在洗澡，自己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和初次见面的美少女待在一个密闭房间，又是这种浑身湿透的微妙布景，再加上隔壁看不见却听得到的水声，能保持冷静的人，大概只有苦行僧和修道士吧，自己会想入非非属于正常反应。

「——不对，我到底在搞什么啊，我是这种脑海里只有不健康想法的美少女吗？」

深吸了口气，伊丝把杂七杂八的想法一股脑丢出脑海，从柔软蒲团上起身，观察起房间里的布置。

视线很快被摆放在矮柜上的一个红色东西吸引，伊丝表情认真起来。

「这是……可不能当做没看见啊……」

第九章 悲哀的伪者

很快，在琳的指示下，伊丝与琳各自洗完澡换好衣服，面对面坐在摆着茶点的矮桌上，虽说中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琳在洗完澡后只披着一条浴巾就光着脚走出来，以至于自己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里好，不过琳姑且有不应该在她人面前换衣服这种常识，所以并没有发生让伊丝面壁的事。

有种睡衣派对的感觉。

视线无意间瞥见琳宽松睡衣下暴露的洁白肌肤，伊丝礼貌的收回视线——应该和伊芙琳相差不多，可能比伊芙琳小一些，不过结合琳十六岁的年龄，这种发育已经相当不错，比自己和卡米拉好得多。

「那么，在侍女把衣服送过来之前，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招待不周，还请多款宽待。」

「不不，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感激了。」老实说，光是看到琳披着浴巾的样子就该给琳倒贴钱了，双手捧起茶杯，伊丝挑起话题，「那个叫葛兰的人为什么要针对琳？你们不都是神教成员吗？就算他身为主教，不必对所有人保持敬意，但也不至于针对琳吧？」

「伊丝一定要知道理由么。」以问题回答问题，琳直视伊丝眼睛，妖异的脸庞异常严肃，「在解答之前，我必须要说明，如果伊丝想对福音，或者说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利，就算我无法战胜你，也依旧会把你视为敌人，我是被福音拯救的勇者，此身也只为福音驱使。」

说到最后，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伊丝可以肯定，那不是无法对自己下手的犹豫，而是一种别的、隐藏的更深的东西。

虽然探求下去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益处，但自己待在克洛伊公国也无事可做，了解琳，或许可以作为接下来打发时间的谈资。

伊丝故作轻松的笑着回答。

「琳不愿意说出来也没关系，我只是因为亚特伍德教皇没给我安排其他事情，所以就想着靠了解你们神教打发时间。」

「……亚特伍德到底在想什么，算了，这在教会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告诉伊丝以后，希望伊丝不要告诉外面的人。」

「嗯。」

得到伊丝点头保证，正坐着的琳微微放低重心，神色也缓和下来，双手捧着木杯的样子配合睡衣与身后半干的黑发，给人一种温柔可亲的印象。

「葛兰讨厌我，是因为我抢走了原属于他的位置。」

「抢走位置？琳不是勇者吗？葛兰是主教，两个职位完全不同啊。」

「不，他成为主教是在我成为勇者以后的事。不知伊丝是否听过救世主的传说？」

「没有。」

「那我就从头讲起吧。外界流传着勇者是来自遥远海边的孤儿，而为了找这个在福音记载里，居住于海边的勇者，神教花费了上十年时间，这并非虚言，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当时福音给出的信息十分模糊，对勇者的描述仅仅只有生活在海边，无依无靠却十分显眼三点，符合前两点的人大陆上数不胜数，即便有『显眼』的条件，范围也没缩小多少，当时的教徒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显眼』一词，到底是指出名？还是说在身体特征上令人瞩目？亦或者是肉体或魔法能力远超常人？由于范围太大，教徒们只能将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带回来，一一筛选。」

「福音没有说明脸上有鳞片，或者具有巨龙血统吗？」

「没有，福音的指引往往很模糊，所以才需要与福音亲和力强的人成为教皇，专门用以解读福音的指示。」

虽然不知道明明只是读一本书，为什么会有亲和力这一说，但伊丝只是等待琳继续说下去。

「可惜当时教皇的亲和力不足，解读也处处受限，导致我们犯下了许多错误，以至于白白浪费十年时间，这十年时间里，神教一直在寻找、筛选可能是勇者的孤儿，将他们吸收至教会内部。

由于拖了足足十年都没能确定人选，当时包括帝国在内的人全都以为我们神教是疯子，福音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拥有神迹，为了暂时平息盟友帝国的声音，当时的教皇临时确定葛兰为勇者。」

「不是说只要按照福音指引，什么事情都能完成吗？即使不去平息帝国的声音，最终也能达成目的吧，提前确认勇者，万一影响了后续怎么办。」

「如果福音是问什么就答什么的便利道具，我们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奔波了，在判断庞大事件时，福音需要很长时间解析命运，如果我们中途突然改变最终目标，再想改变回来，花费的时间将难以估量。」

「原来如此。」伊丝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应该可以理解成冷却时间，「所以葛兰讨厌你，是因为你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的勇者身份？」

大概是在内疚，琳低垂眼眉，视线从伊丝身上收回到桌面，握着木杯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是的，原本的葛兰各方面都完美到无可挑剔，不论品格还是实力，教会里都无人能及，他坚信自己就是勇者，会像福音所说的那样，成为大陆的未来——直到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当时的教皇因为年迈，已经无法正常解读福音，所以就有了后来的亚特伍德接替成为教皇，在权力更迭的同一时间，教徒发现了远在诺塔帝国海边都市的我，把我带回教会，随后，我因为这副身体。」

说到这里，琳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鳞片。

「因为我天生就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血脉，加上亚特伍德的亲自教导，很快就在实力上超过了身为人类的葛兰，拜巨龙血脉所赐，人类需要半年才能学会的魔法，到我手里只需要不到一周，剑技的领悟也只快不慢，我甚至还能使用遗迹里记载的龙语魔法，等葛兰从磨砺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落后于我，亚特伍德也因此让我成为了勇者。我抢走了原属于葛兰的一切，所以葛兰才会记恨我，不承认我是勇者。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成为勇者，不是福音，而是亚特伍德的选择，所以葛兰并没有违背福音的旨意，也一直以此为由反对我，渐渐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或许是想到了以前的葛兰，琳的紫绀色的眼睛里浮现些许悲哀，那是对逝去的勇者的哀悼。

伊丝坐直身体。

「可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既然琳比他强，被取代成为勇者也理所当然，就算葛兰不是勇者，也一样可以为人类未来做出贡献啊，那样的家伙已经被忌妒蒙蔽双眼，失去初心了。」

「可能就像伊丝说的那样吧。后来亚特伍德让葛兰成为主教，或许也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正因为知道葛兰以前的样子，所以大家才心照不宣的放任葛兰继续无理取闹。」

那是一种感到悲哀的、不忍心将他丢弃的感情吧，明明给予了他厚望，让他为了目标不断努力，最后却突然一把捏碎他的理想。因为自己是局外人，所以才会认为葛兰过分，换在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尤其是抢走了葛兰位置的琳而言，哪怕错不在她，也难免会心生愧疚，这不是可以持完全理性态度去批判的事情。

话题陷入沉默。

无言的沉重在矮桌上滚动。

琳苦笑道。

「呼，邀请伊丝来做客却说些这种事情，我还真是……」

「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开始的这个话题。啊，对了，刚才我在琳的桌子上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