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丝悄然叹了口气，自己该说不愧是卡米拉吗？明明是戈尔期待已久的重逢，却毫不客气的把戈尔的梦想摔碎。

当然，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伊丝却不禁感到一丝可耻的喜悦，自己的妹妹即便面对长公主的地位，也还是选择了自己，虚荣心的满足，让伊丝感到异常开心，忍不住抚摸起卡米拉的金发。

「十分抱歉，戈尔将军，因为幼年时的遭遇，卡米拉变成了这样的性格，还请戈尔将军不要放在心上，至于前往帝国的事情，我会考虑，但不是现在。我之所以来到这里，让戈尔将军听到这个秘密，是希望戈尔将军不要再把琳过去铸成的错误耿耿于怀，琳也对那场灾难感到内疚，毁灭城市并非她愿意的事情。」

如果非要怪罪的话，就只能怪帝国里没有养护幼年孩童的机构，不然琳就不会被活生生饿死，进而引起灾厄化。

戈尔神情复杂地瞥了眼同样神情复杂的琳，沉默了半晌后，才艰难开口，哪怕他得知了长公主没有死的消息，要放下积攒多年的仇恨，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尽量。」

「不是尽量，而是必须，姐姐大人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

「可是长公主殿下，她夺走了您本应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们应该仇恨她。」

「或许如此，但如今姐姐大人才是我生存的意义，我不会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她，我就无法与姐姐大人相见。与其在意那些，不如着眼当下。」

卡米拉也有说好话的时候吗？

伊丝不禁感到意外。

戈尔紧抿着嘴，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长公主对帝国没有丝毫留念，他太理想化，想要赎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犹豫了半天后，戈尔才终于点头。

「我知道了……还请伊丝阁下务必照顾好长公主殿下，回到王都以后，我会将此事报告给陛下。长公主殿下，帝国永远期盼着您的莅临，还请您有时间后，务必回王都一趟。」

郑重的后退两步，戈尔对伊丝深深行了一礼。

「十分感谢您，伊丝阁下，您的恩情我戈尔·哈里尔会记在心中，今后定将涌泉相报，长公主殿下就拜托了。」

「嗯，放心吧，卡米拉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拜托了。」

语气沉重的对伊丝强调，戈尔挺直身体，长吸了口冬日的干冷空气，重新恢复帝国将军该有的气魄，朝周围将士大声喊。

「拔营，准备撤军！」

第六十六章 就此翻页的福音书

收回帝国恩赐，与戈尔做道别后，伊丝三人踏上回到克洛伊公国的路。由于知晓了卡米拉的身份，戈尔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认清人以后就自顾自离开，在双方分别前，戈尔强烈要求，要给卡米拉配备侍卫与侍女，同时还将大量军队中的魔法道具、魔法卷轴以及金币交给卡米拉。

前者很自然的被伊丝拒绝，带着护卫的旅行实在太煞风景，卡米拉跟在自己身边，根本不会遇见安全上的问题，而后者，伊丝选择把决定权交给卡米拉自己，卡米拉则没有犹豫的全盘收下。虽说有股自恋的味道，但伊丝总觉得，卡米拉之所以收下那些魔法道具与金币，并非为了她本人，而是想着以后伙伴们可能会用到，自己姑且把身上的非『Ragnar?k』金币交给了卡米拉管理，从管理收支的角度看，说卡米拉是一家之主也没问题。

现在，三人正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与去时严阵以待的神色不同，回来的时候，琳一直低着头，落后于伊丝与卡米拉身后，纤细柔弱的黑色身影，在初冬寒冷空气衬托下，颇有踽踽独行的感觉。

大概是有心事吧。

自己能猜到琳究竟在想什么。

停下脚步，伊丝回过头，朝琳招了招手。

「琳，再不跟上的话，就要掉队了哦。」

「啊，」连忙上前两步，琳跟在伊丝与卡米拉身后，在看向卡米拉时，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回避，「教……教皇——」

「哈啊，我说过，琳不需要叫我教皇了吧，」伊丝不禁感到无奈，「等克洛伊公国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就该离开这片土地，去别的地方，所以琳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伊丝就好。」

当自己把琳从帝国战场上救回来后，很快便对琳解释了一切，包括福音其实受恶魔控制，亚特伍德也很早就看不见福音上文字的事实。

尽管那时候的琳一时显得无法接受，甚至认为伊丝拿出的记录水晶是伊丝用来欺骗她的东西，但伊丝在她面前撕掉福音的时候，福音里确实钻出过一只紫色恶魔，这是琳无法辩驳的事情。经过整整一天的消沉与茫然失措后，琳才逐渐恢复了精神。

当然，原本琳会消沉更久，曾经坚信的东西突然被人告知是虚假的，她与她身边的人所信仰的福音，其核心不过是一只弱小恶魔，信仰突然崩塌的感觉，即使琳变成第二个葛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伊丝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将福音内的秘密揭露给琳，固然能让琳从福音的诅咒里解脱出来，可解脱不意味着只要让琳摆脱福音就没问题，那样的琳只是失去目标的行尸走肉，因此伊丝在恰当时间对琳解释了恶魔的作用。恶魔只在它认为合适的时机，才更改福音上的内容。

为了不让福音失去神性——对福音干涉过多，可能会让人们注意到，福音的预言并不准确，所以恶魔只在极个别关键点对福音指引做出修改。其中救世主、灾难之类的说法并非妄言，而是福音做出的，未经过恶魔修改的指引，因此琳过去所做的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是白费功夫，她所杀掉的人、对实力的提升甚至是去赫尔斯王国寻找拉克西丝芙妮雅，都是未经修改的、福音本来的命令，琳依旧有作为救世主活下去的必要，而这也正是琳在低落时需要的，能够支撑她不至于一蹶不振的人生目标。

同时，由于在搭救琳之前，伊丝对恶魔进行了异常残酷的折磨，以至于恶魔将它做的一切恶行都吐露出来，其中也包括了，为了让琳更加服从，它刻意隐瞒了福音本应说明的，在进行献祭仪式以前，处死克洛伊公国前国王的命令，以此导致了死城悲剧发生，进而通过对前辈的自责，将琳绑死在福音上。

至此，琳才终于从消沉中恢复，不过必须要说的是，这并不意味着琳已经从过去的枷锁中走出来，死城固然是恶魔的阴谋，琳无需自责，但那些在福音指引下，被琳杀死的人，是琳无法洗清的罪孽，琳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偿还，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琳还要继续作为救世主，在剩下的最后一本福音指引下，与神教中的其他人一同前行。

也许在外人看来，神教根本没有变化，这群人依旧遵从着绝对理性的福音的命令，他们并没有从福音的诅咒里解脱，但要注意的是，变化的不止是从两本变为一本的福音，还有神教的教皇。

福音所预知的未来十分有限，过去神之国没有将福音作为神明信仰，是因为天使们拥有能够逆转福音所预知的、有限的未来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天使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选择，福音的必要性便大大降低。而神教力量不足，不具备与天使一样的，逆转有限未来的力量，所以为了求得最优解，他们便只能完全依照福音旨意行动。

这个窘境在伊丝与拉克西丝出现后，变得柳暗花明。

伊丝拥有的力量完全能逆转未来，不论是伊丝无法被福音观测，还是伊丝先于琳得到树妖的甘露与拉克西丝，都在神教所有信徒面前证明了，她比福音更强大，她拥有突破福音预测的力量，因此当神教再度遇见两难的问题时，只要将问题汇报给身为教皇的伊丝，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事后当伊丝把一切告诉同伴的时候，蒂芙尼吐槽，既然早知道伊丝具有逆转未来的力量，神教居然不主动拉拢伊丝，实在愚笨过头，可那是蒂芙尼还不太了解神教的缘故，倘若没有发生这一切，即使自己在神教面前使用427级的顶尖魔法，伊丝·恩雅和神教这两个存在也始终处于两条平行线上，只要福音没有命令神教里的人，神教就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事情发展到最后，简而言之就是，神教依旧是神教，不过他们不再完全遵循福音的命令，而是需要有自己的考量。从不带个人感情的完成福音指引，到需要具有人性，避免杀害无辜之人。

更加详细的方案，时间太紧，伊丝和亚特伍德还没来得及敲定。整个神教除了亚特伍德和琳、红以及紫四人外，其他人依旧是福音的笃信者。为了避免出现信徒因为信仰崩塌而崩溃的情况，伊丝建议亚特伍德，暂时不要将恶魔寄宿在福音里的事情公之于众，包括伊丝成为神教教皇的命令在内，也都以『这是福音的旨意』为名义下达。能接触到福音的人终究只有神教上层，普通信徒不会发现，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在按福音命令行事。

至于何时让他们知晓真相，亚特伍德和琳各执一词。前者认为应该循序渐进地，通过一些侧面的微小举动，先让信徒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再公布真相。但后者则认为，即使一口气全盘托出也没问题，他们依旧在按照福音命令行事，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福音失去了神性，他们今后需要对自己的行为做善与恶的判断。

伊丝并没有干预此事，这两人比自己更了解神教里的信徒，他们才更有权力裁定方案，自己要负责的，只有当未来发生避无可避的巨大灾难时，使用远超常人的力量，将一切困难粉碎。不按照福音去做只会牺牲更多人，这条规则在绝对实力者面前只是空谈。

伊丝的发言令琳眉头皱在一起，贝齿轻咬樱唇。

「但伊丝身为教皇是事实，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必须称呼教皇大人。」

「不不，以前琳面对亚特伍德的时候，从来没称呼过教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