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

亚多尼斯说的情况自己完全理解，并且十分赞同，可这是给女孩子送的礼物，怎么看都应该送一些更适合少女的东西，虽说也有嗜书如命，将魔法当做毕生追求的少女，但那些毕竟是少数。亚多尼斯在讨女孩子芳心上的修行，和她在治理国家上的见解，简直有着烛光与皓月的差距——简言之就是太笨了。

没有听见伊丝的低声喃喃，亚多尼斯目光越过宝石质感的柜台，直接将一张巴掌大小的绯金卡片拍在女职员面前。

这是一种全大陆通用，证明持卡者实力、身份与资产的卡片，相当于异世界的信用担保，由于制作价格昂贵，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拥有，伊丝只在艾维斯的铸造室里见过，但艾维斯的卡片是以山铜制成，比亚多尼斯手中的绯金卡片低一级。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魔法卷轴和魔法书都拿出来。」

瞥见卡片，原本昏昏欲睡的职员骤然瞪圆双眼，尖锐的音调让人联想到公鸡。

「绯、绯金？！帝国只有格罗瑞亚十七世陛下和三位超越英雄领域——」

「安静，」皱起眉比出噤声手势，亚多尼斯瞥了眼大厅内朝自己窥探过来的人，「按我说的做。」

「好……好的。」

「等等，」在女职员连忙转身的时候，伊丝叫住对方，「只需要把魔法卷轴拿来就好，用不上魔法书。要是连魔法书也一起看，不止今天一天，连之后的日子都要一直翻魔法书了。」

自己一点也不想探求魔法的奥秘，让自己和亚多尼斯一起从魔法书上找符合薇尔喜好的魔法，简直是一种酷刑。

伊丝悄悄对亚多尼斯耳语。

「初次见面就送魔法书这种枯燥的东西不太好哦，还是简单直接一点的更合适，薇尔不是嗜书如命的魔法咏唱者。」

「噢噢……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了，」一副恍然模样，亚多尼斯赶紧叫住职员，「只把卷轴拿来，魔法书就不要了。」

「是。」

◇

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魔法咏唱者协会是一个名义上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组织，当两国交战时，加入魔法咏唱者协会的魔法咏唱者不得加入战争，这是协会明文规定的守则，可由于魔法咏唱者们在各个地方都需要用到钱，加上自身又和贵族存在剪不断的联系，比如魔法研究者们开发的魔法卷轴、魔法药以及魔法书等物品，最终都要流向贵族，由贵族消化掉，所以更多时候，魔法咏唱者协会都会选择依附于所在地的当权者。

因此哪怕魔法咏唱者协会规定，当两国开战时，加入魔法咏唱者协会的魔法咏唱者不得参与战争，魔法咏唱者们为了能从有钱人手里获得更多金钱支持，也还是会隐藏身份，加入战争，这已经成为各国心照不宣的传统。

所以当魔法咏唱者协会内的人知道亚多尼斯造访，很快便组织协会内人手，将库存的所有魔法卷轴搬到大厅，供亚多尼斯翻阅。夸张阵仗吸引了大厅内的不少人，好在亚多尼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选择到大厅角落里查阅，不然伊丝就要被迫承受人们的异样视线。

背靠大厅沙发长长伸了个懒腰，亚多尼斯揉了揉眼睛。

「唔……失策了，没想到威弗列德积攒了这么多无用卷轴。还好伊丝主教提醒我不要魔法书，不然工作量不知道得大到什么程度。」

将摊开的目录放在大腿上，伊丝不禁叹气。

「亚多尼斯以前没去过魔法咏唱者协会么。」

「去过，但王都里堆积的魔法卷轴没有这么多，现在想来，只是我去的太频繁，魔法研究者研究的速度跟不上我查阅的速度而已。照这个进度，恐怕直到我离开威弗列德城，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适卷轴。」

「所以才说亚多尼斯来错地方了啊。」

亚多尼斯口中的查阅魔法卷轴，并非是像魔法研究者们设想的，一开始确定这个卷轴要用来做什么，然后研发出符合预期的魔法，而是反过来，根据魔法的效果，去寻找魔法的用途。

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魔法研究者们研究出来的魔法卷轴，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十分微妙，就像地球里的专利发明很多，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一样，大部分魔法卷轴都不具有实用价值。

比如伊丝现在看到的，一种把人弹射到空中的魔法卷轴，研究这个魔法的人，最初设想是弥补那些不会『飞行』的人的遗憾，但这个魔法只能把人弹射出去，无法保证人可以安全落地，不会『飞行』魔法的人，一生只能体验一次这个魔法，所以该魔法卷轴一直没有被贵族购买，至今都保存在威弗列德城的魔法咏唱者协会里。

想到这里，伊丝瞥了眼研究这个魔法的人，魔法咏唱者协会记录这个魔法的时间是神圣历877年，而神圣历是以人类与血族的战争结束开始算起，换言之，研究出这个魔法的人如果还活着，如今已经有接近两百岁年纪。

要说明的是，这些被尘封的魔法并非毫无作用，换一种使用方法，它们就可能成为出乎意料的存在。比如许多魔法咏唱者都会的储物魔法，在人们把它当做随身口袋之前，研发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制作出一种可以把敌人困住的魔法，然而储物魔法能收纳的空间很小，并且也不能容纳活物，这个魔法便沉寂了许久，直到被人们发现可以用来存放个人物品后，才终于焕发光芒。可惜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没有人记得，储物魔法究竟是由谁发明。

亚多尼斯正在做的，就是为那些没有用在合适地方的魔法找到用武之地，听起来很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和大海捞针相差无几，比起换个地方就能发挥作用的魔法，还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魔法更多，哪怕伊丝脑海里的异世界本土魔法不算多，但当看到目录上描述的卷轴效果时，也还是能想到很多可以替代它的，比它更好的上位选择。

「威尔海德爵士！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个魔法在对付强敌时有奇效！」

「一边去，这是你第几次推销这个没用的魔法了？有时间求人收购，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开发新魔法上，下次再来烦我，我就让下人永远不再接待你。」

「可如果没人买这个魔法卷轴，我就没有钱开发下一个魔法了！」

正当伊丝准备劝亚多尼斯放弃时，大厅内突然走进两个拉扯着的人，走在前面的成熟男人穿着贵族华服，而小跑着跟在成熟男人后面的，则是一位体型娇小，戴着眼镜与女子高中生圆帽，留有黑色短发的女孩，这个女孩并非纯粹的黑发，她的黑发里掺杂了极为少量的银色发丝。此外，大概是生活水平不怎么好，这个给人文学少女印象的女孩有着浓重黑眼圈，脸色苍白，神情里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愁苦。

两人很快成为安静大厅内的焦点，走在前面的贵族不耐烦地挥动袖子驱赶少女。

「走开走开，我今天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威尔海德爵士，这个魔法卷轴是我的心血之作啊！」

虽然想继续追上去，但由于贵族男性说了只要再烦就永远不再接待她的话，女孩只好闭上嘴，垂头丧气地走到墙边。大厅内的其他魔法研究者则一边议论着一边讥笑，如此场景似乎发生过多次。

「对那个女孩有兴趣？」

目光从目录上收回，亚多尼斯稍感意外，抬起头看向伊丝。

伊丝点点头。

「嗯，这种推销自己卷轴的人很常见吗？」

「当然常见，说它是传统更恰当。魔法研究者想要生活，就得靠售卖自己的魔法知识和魔法卷轴。初入行的新手，必须自我推销才能出名，只不过没多少人像她这样大吵大闹。虽然多数魔法研究者连饭都吃不起，但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不会摇尾乞怜。如果这些魔法研究者找到欣赏自己的贵族——现在应该说前贵族，尽管我取消了贵族的权利，但过去是贵族的家伙并没有放弃用爵位自称，我也懒得深究。如果这些魔法研究者找到欣赏他们的贵族，他们就会被雇佣成老师，或者成为专门为贵族开发魔法卷轴的存在，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相应的，他们开发出的一切魔法卷轴，也将归雇佣他们的家主所有。

顺带一提，摆在我们面前的魔法卷轴属于只要我们出钱，它们就永远归我们所有的类型，除我们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制作这些卷轴。」

「唔姆唔姆，魔法研究者就像门客一样么，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时，刚才的落魄女孩来到伊丝与亚多尼斯面前，只不过她显然已经十分疲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让人想到自暴自弃、放弃希望的人。

「两位小姐要——」

「这里不需要你，去找别人吧。」

亚多尼斯面无表情地挥手，这类人亚多尼斯见的太多，已经不会再升起同情。显然少女也意识到亚多尼斯不是容易欺骗的人，转而把目光放到看起来好说话，眼中还有些许好奇的伊丝身上。

「这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