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疑问浮现在脑海，为了加速歼灭黑色粘液，莉娅索性另一手释放火焰，事实也正如她想的那样，这些黑色粘液除了无法用物理手段杀死的特性，并没有其他亮点，『灾炎』所过之处，只剩下化为灰烬的怪物尸体，也许换成普通火把，都可以对它们造成一定伤害。

歼灭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一口气消灭吧。

右手高举长剑，莉娅以凌冽声音咏唱咒文，顷刻间，广场浮现无数只有拇指大小的橙红色火焰，而莉娅自身则如同黑洞般，吸引橙红色火焰朝长剑汇聚，倘若此刻有人从上方俯瞰广场，一定能清晰看见，这些汇聚起来的细小火焰形成了径直超过百公尺的烈焰旋涡。

『火焰风暴』

空气发出焦糊味，石板也跟着熔化成亮红色，即使钢铁之躯，也会在这场盛宴中化为飞灰，大片黑色粘液连硬化的过程都没有，便直接化为蒸气。

然后。

『姐姐。』

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

恶魔语。

嗓音虽然混有低沉与沙哑，但却是自己无法忘却的音色。

听见呼唤的刹那，莉娅手中的火焰风暴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消散。而随着火焰褪去，莉娅也看清了站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足十公尺的人。

一位留有披肩双马尾，一头黑发的少女。身姿与继承了蒂娜身体的莉娅相仿，眼眸虽然是漂亮的暗红色，但眼白部分是令人胆寒的漆黑，全身笼罩着难以挥去的死气，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可即便如此，少女呼唤自己时的语气，也与希里没有任何差别，这并非能模仿出来的东西。

她就是希里。

无法相信出现在眼前的人，莉娅一时怔在原地。

『姐姐。』

再一次，站在莉娅面前的希里面露担忧，轻声呼唤莉娅。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莉娅全身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眼睛微微睁大，嘴唇与睫毛跟着颤动，举起长剑的手也逐渐放下，最后，伴随失去力量的双手，长剑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希里……」

生怕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觉，莉娅缓缓迈出步子，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直接一步跨到希里面前，双手紧紧抓着希里肩膀，以至于到了手掌发青的程度。

「希里，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是希里没错吧？」

『嗯，我就在这里。』

声音有股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只要稍微不注意，说话的人就会从眼前消失，如此印象令莉娅的感情更加急迫，来不及思考希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外表又为什么发生改变，发自本能的一只手揽过希里肩膀，另一只手则抚向希里背后的头发，将希里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真的是希里……真的是希里……对不起，当初我只能做那种选择，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告诉你……对不起……」声音哽咽，紧紧抱着希里的莉娅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松开希里，双手哆哆嗦嗦地搭在希里肩膀上，点缀着泪水的眼睛注视希里双眸，尽管如今希里的眼睛只让人感到恐怖，但莉娅却并没有丝毫在意，从上到下检查着，「希里，你还活着吗？不，就算变成不死者，希里还是希里，还是我的我妹妹——」

『我还活着。』

比起莉娅如同自我救赎般的沉郁感情，希里十分平静，面露微笑——虽然这份笑容让人感到诡异。

『姐姐能原谅我吗？』

「是我乞求希里原谅才对！」莉娅的声音大了许多，颤声中既有迫切又有希望，呼吸异常急促，「希里可以原谅我吗？」

『我原谅姐姐哦，只是我现在这副样子……』

露出难为情的视线，希里低下头，打量着自身，直到此刻莉娅才发现，希里的手和脚还保留着粘液般的黑色，并非正常肌肤。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心中涌现自责。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将希里的肉体连带灵魂一起绞杀，希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从很早以前起，自己心中就有淡淡的悔意，如果那时候自己不是作为魔王，而是作为希里的姐姐做出选择，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等等。

如同彼此咬合的齿轮突然错位，以至于整个系统卡住无法运转一样，莫大的违和感涌上莉娅心头。

哪里出了问题。

莉娅手中动作一顿，目光也与希里的对视中错开，被悔恨与惊喜冲乱的纷乱大脑，开始以异常迟缓的速度重新运转。

当初自己把希里的灵魂连带肉体一起绞杀，那种情况下甚至无法成为不死者，希里这个存在本身被自己抹消，不可能再复生。

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希里是什么？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莉娅心中「咯噔」一声，狂喜之情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面前的不是希里，害怕自己的想法成为现实。

然而，即使心中不愿意相信，理性，或者说潜意识，也依旧控制着莉娅做出应对——松开搭在希里肩膀上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

『姐姐？怎么了？』

希里不解地歪头，向莉娅踏出一步。

但这一步却使得莉娅更加恐惧，本就急促的呼吸变的更加粗重，心脏也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那样，砰砰响个不停，双腿发软，必须努力控制着才不至于一屁股跌倒。

「呼——」

『姐姐？』

「莉娅！」

突然，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的大喊让莉娅全身一震，熟悉的音色令莉娅下意识抬起头，紧接着，视野里一道卷携着火焰，仿佛连空气都能燃烧起来的炽热斩击直奔希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