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对山谷里的三体秽鬼之王净化几乎完成,程度超过85%,还在不断的上升中,血管里的污秽几乎只剩下漆黑心脏附近的一丁点儿,刚开始时秽鬼之王还有惨叫和挣扎,现在仿佛认命了的咸鱼一动不动,呆滞等待迎来彻底的解脱。
哈娜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悬崖边和鹰还有隼一起负责监视四周,确保三位小巫女的安全。
整个山谷都是风之白巫女纯白色的领域,庞大的净化对那些普通的秽鬼产生了一定的压制力,它们身上的污秽肉瘤为了对抗净化而剧烈涌动去和风之白巫女的灵魂作斗争,这影响到了秽鬼的活动,即使是那些蛛型的动物型的秽鬼速度也不得不降下来,人类的攻击抓住了它们最虚弱的时刻,王国军跟随着圣骑士把整个山谷穿插切割成了多个小块,反包围住秽鬼拦截它们所有可能前进的方向。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利……顺利的让人觉得这场准备了很多天的战争像一场沙盘上的游戏,除了那第四个没有出现的秽鬼之王以外,人类方甚至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就轻而易举全歼了进入山谷的全部秽鬼。
哈娜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在心中反复回忆琦世的作战简报,思考是什么地方有了纰漏。
她的眼睛忽然睁大,猛然转头看向风之白巫女的方向。
是的,确实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白色的蔷薇信号弹应该是作为同时发起净化的指示,在哪一体秽鬼之王的头顶炸开,大家就对哪一体秽鬼之王全力净化,以节省时间。可风之白巫女选择的是直接把自己的领域开启到最大,不但囊括了多个秽鬼之王,还把那些暂时没有必要处理的普通秽鬼也纳入了净化的范畴,她凭什么擅自这么决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对风之白巫女的强大力量的忘我赞叹中,忘却了最初制定的作战计划,教会当然该清楚他们最强力的白巫女有什么样的水平,如果这么干是没有风险的,他们一定会同意风之白巫女一开始就拿出全力。可教会没有那么做,唯一的解释是对如此多数量的秽鬼发动净化已经超出了风之白巫女的极限。
冷汗浸透了哈娜的后背,巫女服迅速蒸发汗水,仍旧解决不了哈娜的惊惧。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源于自己人,计划中最重要也是最强力的一环已经跳出了画好的圈子,可现在却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全在配合她,结果就是所有人一起从教会精心推演过的作战中跳了出去!
哈娜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身边的人,因为她看到了风之白巫女巨大的白色领域在一瞬间消退,天际重新归于漆黑的雨夜。
“快放手!”
她声嘶力竭的回头大吼,可是都晚了,无始无终的雨夜里,所有事情都发生的那么突然。时间在哈娜的眼睛里变的那么缓慢,她看见三个小巫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命中,同时倒在泥泞的雨水中,暗红色的污秽和鲜红色的血混在一起,从她们的身体底下汨汨流出,就像一条条红色的小溪。
失去了风之白巫女的支持,仅凭剩下的小巫女根本不可能支撑得了同时对三体秽鬼之王的净化,何况还是力量分散的情况下。即将完成的净化功亏一篑,本来已经不到10%的污秽重新在王的血管中运作,战场上升腾起大量的红雾,开始往秽鬼之王的身体中聚集,那些来自于地面的秽鬼和战死将士的尸体连同它们的污秽一起,全都成为了王的养料,就如它们最初诞生时成长的模样!
秽鬼之王头顶上制约重生的圆环领域被冲破,损坏的肉体迅速生长出新的肉瘤弥补,无尽的污秽充斥着整个山谷中,几乎形成一片血雾。小巫女们被这股过分强大的污秽反冲回来,灵魂与污秽的交锋已经彻底失败,还因此受到了损伤,一时间各个山头上的圣骑士都震惊地看着他们的小巫女倒地吐血,有些受伤较大的甚至被污秽入侵身体,血红色的肉瘤钻出头发和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
席可和依雪也没有例外,那根身体里长出来的红色的触手肉瘤在她们头顶摇曳,仿佛在嘲讽人类已经彻头彻尾的失败。唯有雪华受到的伤害比较轻,还勉强保留着些许的意识,痛苦的喘息着。
哈娜把她抱起来,看到雪华每一次呼吸几乎都呼出红色的血雾,以秽鬼之王那种级别的身体,就算只剩下10%的污秽也浓厚的让人难以置信,所有的小巫女们都遭受了那些污秽最后爆发出来的致命打击,风之白巫女领域消失的太过突然了,根本就没有人来的及反应收手。
秽鬼之王重新开始活动,经由刚刚的净化事件已经彻底激发了这些庞然大物的暴虐,它们将报复的目标选定为地上那些活动的小人儿。红色的污秽浸染着整个谷地,圣骑士和王国军的视野被完全遮蔽,他们根本不清楚上面的情况,只是看到了风之白巫女的领域忽然消失,紧接着一切都天翻地覆。
某个士兵被从背后袭来的刀刃击中,触目惊心的血痕几乎砍开他的脊骨,他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两步,愣是咬牙忍住,拔刀凶狠地往背后还击。
他一下子愣住了,砍他的人居然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么些年来两个人一直在一个部队里当兵,来打这场仗前好兄弟已经收到了故乡的来信,说是那个青梅竹马同意嫁给他了……
士兵一时间很想哭,因为好兄弟的眼眶里留下两行血泪,污秽肉瘤刺破他的面颊,长出令人恶心的肿瘤,那张英俊到一度让士兵嫉妒的脸变得比腐尸还要可怕,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爱上这样的好兄弟。
他被污秽侵蚀了。
两个人互相斩击,鲜血淋漓,最终相拥着倒在看不见的红雾里。
这个时候,整个战场上都是这样的战友相残,王国军的防护完全无法阻挡污秽红雾的侵蚀,全副武装的圣骑士两面受敌,不得不想办法尽量往战友身边靠近,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红雾下大家的视线距离不足一米。
战场上忽然响起了女人的啜泣,一次,两次,三次,那真的是一种让人会心碎的哭声,哀伤如水,无声地弥漫着整片山谷,像是在为了死去的人们悲叹。
只听那哭泣就会想到那应该是个很美的女人,就像一株娇嫩的白百合,纤纤细细,同时有着阳光的暖意和露水的湿润,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应该为自己能娶到像她这样的女人而自豪。
47.艾莲希娅会战 六
可现实是如今的她根本和美丽这个词扯不上任何关系,从哈娜的视角居高临下来看,山谷的入口处隐隐约约舞动着恶魔般的影子,缓慢地向着山谷中行走。毫无疑问那就是哭泣的来源,拥有傲人的长发和修长的裙裾,是个女人。但现在的她已经比肩秽鬼之王的庞大身躯,每走一步都会有更多的污秽从她身上散溢出来,浓厚的红雾几乎在她身边建立起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墙壁,哈娜只能从那些招展的触手和鼓动的肉瘤来判断她应该就是被污秽侵蚀后的风之白巫女。
那样巨大的身体,散发着那么恐怖的污秽,这怎么可能是在一瞬间就侵蚀成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哈娜不敢相信,前后只是一分钟的时间,战况急转直下,她的预感居然真的是对的,风之白巫女出了问题,连带着所有人都出了问题,这场战争显然已经宣告失败。
哈娜回过头,看到鹰和鹫正在无声地对视着交流,还比划着一些奇怪的手势,作为应该保护白巫女安危的圣骑士,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根本就没看受伤的白巫女一眼。
鹰上前来拉住哈娜手腕:“跟我们走。”
“走?”哈娜一愣,“去哪?”
“当然是离开战场,战斗已经彻底宣告失败,留下去也没有任何必要了。”鹫淡淡地说,“边陲二之国很快就要迎来全面崩盘,这片国土将被放弃,我们必须抢在秽鬼扩散之前尽可能挽救更多的战力以便将来的反攻。你虽然不会净化,但作为白巫女的战力很高,净化这种东西可以慢慢再学习,很有潜力。去其他边陲国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也许能成为竞争封号的白巫女。不必担心他们会不会接纳你,白巫女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角色。”
“你们不打算救援她们?”哈娜捕捉到了鹫和鹰的重点,他们只打算带走当下还是个健全人的哈娜,至于地上的那些小姑娘根本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号称保护白巫女寸步不离的圣骑士,在危机的当下居然做出的选择是放弃受伤的白巫女。
“她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鹫蹲下身,看了看席可身上的触手和肉瘤,短短一小会儿功夫,那根触手已经长到了三寸长,肉瘤沿着席可纤细的小腿一直长到裙子里面。“看到这些污秽严重侵蚀的迹象了么?她们的灵魂已经受损,不再纯洁无暇,就算我们把她们带走,治疗也是个漫长的天价花费过程,而且未必有效。教会从来都不缺白巫女,如果你活着能做贡献我们当然会对你好,可现在她们一点价值都没有只能拖累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帮助她们的必要?”
“别怪我老弟把话说的太难听。”鹰笑了笑,拍拍哈娜的肩膀,“但这就是严峻的事实,别把感情看的太重,失去三个伙伴,将来你会有三十个成为你的同僚。我们与秽鬼之间的战场必定伴随着无数的牺牲和鲜血,你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看得那么重不打算放弃,怒吼着那是我的同伴你胆敢伤害我就要你命的傻逼只活在漫画和小说里,真正的世界是冷酷的是无情的,学会合适的放弃和抉择才能走的更远。”
哈娜沉默了,在过去她还是季夏的时候,教会对勇者们的教育也是这样,那时的大家会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到了战场上有人倒下他们只能把悲伤化为愤恨前进的动力,不收尸也不怒吼,不会为了救援那么一两个陷入险境的战友把队伍都搭上去。
她很赞同这样冷酷的做法,咋咋呼呼喊什么那是我的朋友要往前冲的二逼往往第一个死在战场上,高效的战斗,果断的决策,精准的执行,这些才是教会能凭借圣骑士和勇者在对抗秽鬼的战斗中得到优势的根本。对手是不死不灭的怪物,你想要和这种东西作战那就得和它们一样,抛弃多余的感情,当一个把命令执行到位的绝对军人,现实并非游戏和故事,成熟的勇士不该被一点点感情困步,就算咬着牙也要踩着尸体往前冲。
她以为这就够了,可没想到教会对待白巫女也是一样的方针,那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们一样被教会看做是军人是武器,因为能力特殊教会就对她们慷慨,满足她们一切的要求哪怕是去摘星星。但要是失去了应该有的价值,教会同样会在第一时间放弃。
教会大概是觉得世界上的白百合不止一朵,没了这些我们可以再去摘别的,总有白头发的姑娘在明天才十八岁,她们就像一坨坨割不完的韭菜,不能长青的就不是好韭菜,蔫了吃干净了就该放弃。如果不想被抛掉,那就得想办法跟上大部队的步伐,或者去成为独一无二的封号白巫女。
那些像公主一样活到今天的白巫女们以为自己就是小公主,理所应当该享受这一切,从未想过其实自己并没有多么特殊,是被圈养的一批会坏掉的武器,脆弱不堪,没有人保护就会在一瞬间折断。
“走吧!”鹰加加大力气,言语中多了些催促的意味,尽管他和鹫都是能被派来保护白巫女的特种级别圣骑士,也没办法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秽鬼群袭来的时候能安然无恙的撤退。“再耽误下午就真的来不及了,还有一体秽鬼之王根本就没出现,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在过来之后被这里的浓厚污秽给催生进化,别的东西受过伤吸收污秽只能修补,那玩意可是一直在健全状态没露过面的!”
哈娜挣脱了他的手腕,鹰吃了一惊,他对自己的力气很有信心,一个小小的白巫女不可能有对付得了自己的手段,但哈娜居然就是做到了,鹰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被哈娜扼住脖子,巨大的力量居然将鹰这个穿着全套盔甲还带了武器的成年男人摁死在泥泞里,穿着白色单鞋的脚狠狠踏在他胸口,鹰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攻城的巨木撞在身上,灵魂都被打散了,一时间意识有些模糊。
“教会告诉我,要学会感恩!”哈娜死死瞪着鹰,声色俱厉,她很少这么愤怒,极致的暴怒已经让她忘记了鹫还在调查自己的身份,潜意识里她扔把自己当做季夏,成为哈娜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没能习惯这个虚假的白巫女身份。“那里的勇者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悍不畏死,就算是去搞巨龙的情报这种大概率会死的事情我也会点头去做。教会说要学会冷酷无情,别被太多的情感左右了战斗力,好的我做到了,十一个人死了我什么都没说,我战斗到最后,因为只有赢了才能证明他们死的有价值。那你们呢?你们拿着最好的位置,站在白巫女身边享受最安全的待遇,现在战争失败了,你们连倒下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夹着尾巴就要跑路,还他妈的告诉我没必要带上那些还活着的人,他们是弃子?”
鹫藏在头盔底下的面色变了,哥哥鹰是二逼脑瓜子不好使,他这精明的弟弟可不是。哈娜的字里行间似乎都在把自己当做一个教会的勇者来说话,她说的那些条令鹫当然也经历过。可教会什么时候又出现了第二个和琦世一样既是白巫女又是勇者的家伙?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
他忽然想起了给自己下命令的梅因神父,那个任务里几乎囊括了所有为白巫女护行的圣骑士,梅因把任务交代的很模糊,只是说有非常小的可能某个人潜入了我们的阵营中,要求鹫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鹫一直以为是什么敌人变成了自己人,现在他才意识到梅因的那句话意思,是有个勇者很可能成为了白巫女混进了那群小姑娘里!
鹫不动声色,继续听着,他不关心那是怎么做到的,他只需要完成交代的任务,把这个人揪出来带回去给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