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白石凛复盘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些内容，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细节：“秋姐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里面，好像并没有提到过鬼女红叶的名字吧？那个女人……她在这些事情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鬼女红叶啊……”

白水秋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应该都听说过，鬼女红叶是‘第六天魔王’的化身这种说法吧？”

“嗯？”

白石凛和十六夜往对方那里看了一眼，心头一跳。

这个说法，已经不算什么秘密，而是整个东瀛驱魔界都知道的传闻了。甚至连一些并不具备灵媒体质的灵异爱好者可能都知道，因为随便翻开一本描述“百鬼夜行”的故事书或者民俗学作品，应该都能看到有关于此的字段。而织田信长因为灭佛而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典故，在东瀛民间可能还要更有名一些。

只是，因为没有几个人亲眼见到过鬼女红叶，更加不曾见过“第六天魔王”——这里的见过是指现实中的形象，佛像或者壁画上面雕刻的那种当然是不算的。所以，也就没有办法确认这条情报的真假。

而白水秋突然挑起这个话题，自然很容易让白石凛和十六夜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道，这个传说是假的，鬼女红叶和‘第六天魔王’没有关系，一切都只是后人错信谣传，以讹传讹的结果？”

十六夜开口问道。

白石凛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在旁边的女孩已经开口询问的情况下，也就不再多嘴，默默地等待着白水秋给出答案。

很快。

就看到白水秋摇头：“不，恰恰相反，这个传说是真的。”

“说起来，你们应该都知道一个很讽刺的事实，就是作为户隐山的首领、掌握着目前最大也是唯一一支从平安时代流传至今的鬼族的大妖怪、鬼女红叶自己其实并不是鬼族，她的真实身份，是‘第六天魔王’的人间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仅不是‘鬼’，反而应该算是‘神’的一员。

因为在佛教的神话中，‘第六天魔王’其实是一尊魔神，而且掌管着欲界最高天，实力强大到曾经一度和佛祖分庭抗礼。

只是，和很多曾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神话中，却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消失，只能在故纸堆中找到相关描述的所谓‘八百万神明’一样，第六天魔王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了绝大部分人类的视野，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在……这个世界？”

白石凛微微眯起眼睛：所谓“这个世界”，当然是指她们所生活的现世。如果不在现世的话……那就只能是在“黄泉之国”了？

“没错。”

“具体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已经无法考证，可能是因为现世的灵气逐渐衰竭、不足以支撑这八百万神明的存在；也可能是它们为了护佑各自麾下的信徒，在古早时期爆发了一场战争，导致两败俱伤，失去战斗能力的那一部分神明，只能寻找一个人类以及其他鬼妖无法接近的地方来悄悄养伤；

再或者，这些所谓的神明和古早时期的大妖怪，从一开始就是来自于那边的世界，他们对现实世界来说才是过客，而回到‘黄泉之国’，才是所谓的‘回家’……

总而言之。

不仅是第六天魔王，还有很多和祂相似的存在，都在漫长的历史中陆续离开现世，进入到了‘黄泉之国’，从此只能在古书典籍内只言片语的记载上面，找到祂们曾经存在于人世间的证据。这种现象在不同的文化区有着不同的称呼，比如华夏人称之为‘绝地天通’，东瀛人称之为‘神代衰退’，还有西方的一些国家也有类似的说法。

而这种‘衰退’，很可能是一条单程线。

也就是说，即使那些去了‘黄泉之国’的神明自己主动想要回来，祂们恐怕也很难再像数千上万年前那样，以本体的形式降临到现世，而只能采取一些对力量需求比较小的替代办法。

比如，将自己想要传达的意图交待给留在人间的信徒，然后让他担任自己的代言人，代为传达这些话语。或者借用这位代言人的身体，短暂地回到现世。

前者就是所谓的‘神谕’，而后者则是‘神明凭依’这种法术的源来。

不过想要使用这种办法，必须要先有一个信徒才行，而且还要是真正意义上的虔诚信徒，而非‘成名念佛，他力本愿’的那种伪信徒。

这个条件，对于那些拥有供奉自己的神社或者宗教、而且一直流传至今不曾断绝的神明来说，达成起来相对容易一些。譬如伊势神宫的天照大神、鹿岛神宫的建御雷神，都曾经用这种方式降临过人间，展露出令人惊叹的神迹。

但是像第六天魔王这种既非一教主神、又不享受供奉的魔神，是做不到的。像祂这类存在若是想要回到人世，必须塑造出一个‘化身’。”

“……”

白石凛微微蹙起眉头，心里则是有思绪在悄然浮动浮动。

她在搜索自己脑海中和鬼女红叶有关的情报——

其实东瀛驱魔界对于这位“第六天魔王”的身世，是有一些说法的，并且大部分口径都还算统一。

据说她的“父母”，是平安时代的一对普通夫妇，结婚了很多年都没有怀上孩子，为此到处求神拜佛，却依然徒劳无功。终于，在年事已高的时候，这对老夫妻不惜走了歪门邪道，向司掌欲界最高天的第六天魔王祈祷求子。不久后果然怀孕，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为“吴叶”，也就是后来的鬼女红叶。这么看来，这应该就是第六天魔王回到现世的方式了。

嗯……怎么感觉有点华夏神话中一些天神转世投胎的味道？

不过真要是这样也不稀奇，毕竟“神明们陆续离开现世”这种现象，又不是东瀛独有，所以一些情况应该也是大体相似的。

而在“鬼女红叶是第六天魔王的化身”、“第六天魔王的本体在‘黄泉之国’”这两点真实存在的情况下。

鬼女红叶寻求“黄泉之门”的动机，也就能得到相对合理的解释了——

“我大概明白了。”

白石凛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视线投向白水秋，缓缓说道：

“也就是说，鬼女红叶是第六天魔王的化身，想要通过打开‘黄泉之国’和现世的连接通道，将祂的本体释放出来；而平五月则因为平将门被流放到了‘黄泉之国’，所以想要将她的父亲带回。

在有着共同目的的情况下，双方进行了合作，而且合作次数至少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两人分别与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联手，想要达成这一目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最后鬼女红叶不得不用本能寺的一场大火脱身遁走，而平五月则从此销声匿迹。

第二次，就是在三十年前，也就是如同秋姐你刚才说的那样，平五月意外发现了位于白石公寓的‘黄泉之国’入口，于是通过那里进入了‘黄泉之国’，在那边待了三十年，期间可能已经找到了平将门，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将他带回来。

而鬼女红叶则是错过了这次契机，只能留在外面，等到平五月回来的第一时间前去迎接，想要从她口中获悉‘黄泉之国’的现况。所以，她才会在一月初的那段时间出现在富士山。

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应该就是这样吧？”

白石凛终于把自己先前了解的情况，和从白水秋这里听到的秘辛，联系了起来，做了个总结。

然后想要在白水秋这里再确认一下。

“嗯……基本上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