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石凛才感觉到眼前的视线出现了变化，而后就看到这位白水家巫女的身影轮廓，从漆黑中一点点浮现出来，旁边则是鬼女红叶，但后者的轮廓并不完整，有如水中之月。

“还真是让人吃惊啊，仅仅被封印了三十年，这里的阴气居然就浓郁到了这种程度。”

这次是鬼女红叶的声音，在黑雾中显得断断续续的，不过刚好印证了白石凛心里冒出的猜测：“这些黑色，应该都是阴气浓郁到实质化的产物，所以温度才会那么低，而且就算是用灵力加持目力，也很难看穿黑色更深处的东西。

倘若不是有天丛云剑作为阵眼，这里的阴气怕是早就泄露出去，暴露出这里的位置了吧。”

“……”

白石凛没吭声，只是往周围扫了一圈，努力辨认着周围的事物。

正如鬼女红叶说的那样，这些黑气都是阴气郁结的产物，哪怕是对于身具灵力的修行者来说，也同样是能够把视线严严实实遮挡起来的存在。想要在这种环境中准确辨认方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处阵法……应该是在那个方位吧。”

白水秋抬头向前一指。

其实不用她指点，白石凛自己也感觉到了。

在最开始的短暂惊讶过后，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开始用自己的灵觉感知能力，捕捉和揣摩周围阴气的流动轨迹。

这片黑暗区域内的阴气，就如同海面上的漩涡一般，汹涌起伏，混乱无序，但是如果仔细感知，就会发现所有的涡流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大概也就是这处阵法的阵眼位置。

白石凛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顿下来，往白水秋的位置看了一眼。

这片空间内，似乎没有“距离”的概念。

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白石凛虽然能看到白水秋和鬼女红叶的身影轮廓，却无法准确判断出她们所处的位置，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如果是在正常的空间内，她走了这么几步以后，和白水秋的距离肯定会拉近，可事实上，就她现在的感觉而言，两人间的距离似乎完全没有缩短一样。

看似咫尺之间，实则遥不可及。

“嘛，这就是‘黄泉之国’的性质之一，因为构成那边世界的元素，大部分都不是我们通常认知中的物质，所以两边的时间和空间概念，也不尽相同。如果不掌握方法，或者得到阵法的承认，就算往前走一万步，恐怕也抵达不了真正的核心区域。”

白水秋的声音再次传来：“作为阵眼的天丛云剑，是白石家的宝物，所以拥有同样血脉的小凛妹妹你，应该是我们三人中最容易抵达核心区域的。

不过我建议，小凛你只要过去确认一下阵眼的状况就好，千万别将那把剑拔出来了，否则一旦这处阵法失控，说不定整个白石公寓、乃至南千住街区这片数万平米的地方，都会在一瞬间被阴气吞没，化为妖邪肆虐的阴司鬼域。”

说话间，白水秋举起右手，手心凝聚起精纯的灵力，向白石凛背后轻轻一推。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用正常行走的方式难以抵达，但是灵力的传递，却并不受制于这种空间上的错差。身处于前面的白石凛，只觉得背后像是被一只手拍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前“飘”了几步。等到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和阵眼所在处的距离，已经悄然拉近了不少。

白石凛扭头看了一眼背后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白水秋和鬼女红叶，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然后闭上眼睛，再次抬起脚步。

既然空间概念已经失效，那么通常意义上的视力，在这种场合下已经用不着了。

白石凛将自己的行动，交给了自己的直觉和感知能力，慢慢向前摸索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雾气涌动的速度渐渐加快。从最开始单纯的冷，变成了有如寒冬腊月般凌冽呼啸着的狂风，在周围猎猎作响。白石凛不得不走几步就停顿一下，并且口中默念着金光咒的咒语，将灵力化作金灿灿的光芒笼罩全身，这才抵消了一部分猛烈的风压，与随之而来的彻骨寒意。

终于。

在某一步踏出的时候，白石凛就感觉到面前的风压一缓。虽然温度没什么变化，但是那股凛冽的感觉却已经悄然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凌厉的气机，在周围的空气中盘旋激荡，如刀割面。

白石凛睁开眼睛。

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象，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在正前方，却有一条光显现了出来。

没错，一“条”。

这个说法听起来自然有点奇怪，但事实上，确实是有一截细长的发光事物，出现在了这片暗室的最深处，像是一柄剑。周围则是一条条细长的有如蛛丝般的剑气，与阴气混杂在一起，往四面八方盘绕错节出去，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瑰丽的景象。

“这把剑……就是天丛云吗？”

白石凛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条光。

有关天丛云来历的故事，在东瀛算是家喻户晓了。

简单点说，就是在远古时期，曾经有名为八岐大蛇的妖怪盘踞在出云国一带腥风作乱，后来三贵子之一的须佐之男，在与姐姐天照大神闹翻、从高天原离开的途中，经过了这片土地，并主动请缨要帮忙除掉这条大蛇。在杀死了八岐大蛇以后，须佐之男从后者的尾巴中，得到了锋利无匹的【天丛云剑】。

八岐大蛇是否真的死了，白石凛并不清楚。

毕竟这段故事至少也是几千年前的了，理论上，八岐大蛇也是远古时期的魔神之一，位格不亚于第六天魔王，不应该死的那么干脆。但考虑到和祂交手的是以力量凶暴著称的须佐之男，而且在那以后，祂也再没有在志怪故事中出现过，所以大概可能是真的死了。

而现在……

尽管不知道历史上的天丛云剑是什么样子，但白石凛基本上可以确认，这条“光”的确就是天丛云。

除了它以外，大概找不出第二把锋利到仅仅是这样注视着，就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刺痛感的神剑了。

白石凛换了口气，继续向前。

距离拉近。

天丛云的全貌，也在她的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

这东西的形状，其实很简陋。

并没有剑柄和剑镡，也不存在剑鞘，只是光秃秃的一把白色的长锥，悬浮在一座形如祭坛的四方体上面。如果非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倒像是一根简化版的脊椎骨。

事实上，天丛云可能还真是一段脊椎骨。

因为这东西本身就是从八岐大蛇的尾巴中找到的，其原材料，大概率不是来自凡间之物，而恰恰是八岐大蛇体内的一段骨头。所以，这把天丛云才拥有能够超越神器十拳剑的锋利。在此前提下，连想要给它制作剑柄，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找不到能够和这段骨头匹配的材料。

“所以……这把剑是怎么流落到白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