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白石凛忽然心跳加快了一拍，有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刚才那一刹出现了一样。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这种想法，紧接着，就有一种难以言容的恐怖气息，忽然从极远处传了过来。

很难形容那种气息究竟是什么样子，就仿佛一团带着水汽的微风吹过，然后所有人都感觉到风雨欲来。在视线尽头、荒原最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无比巍峨巨大的身影轮廓逐渐浮现出来，周围有黑色的风暴缓缓蔓延，宛若黑云压城。

“那是……什么东西！？”

白石凛眼皮一跳，看向那个方向的眼神中，流露出骇然的色彩。

“……那就是第六天魔王的本体。”

说话的声音，赫然是鬼女红叶的。

这个消失了有一会儿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白石凛等人所在的方向，用同样凝重的表情看着地平线尽头的身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并不轻松：“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往那边过去了一下，确认祂现在的确在这处空间内。还不是以投影，而是以本体的形式来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此前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但是在事情真正出现的时候……果然还是压力很大呢。”

“第……六天魔王？”

“那家伙的本体，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

这也太离谱了吧？！

白石凛原本以为，荒古巨兽的身体已经够大了，在完全舒展开来以后，那东西的体长甚至超过五十米，高度也同样在三十米以上，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山包了。可是现在出现在她视线尽头的那个身形，才真正像是华夏神话中的夸父一样，有着巍峨如山峦般的惊人体形。

“嗯，是祂。”

白水秋也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流露出慎重的色彩，解释道：“第六天魔王是少数没有本体的远古魔神，或者说没有固定本体，祂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和需要，随意变化成任何人类或妖怪的模样，并且几乎不需要消耗什么灵力。当然，变化的对象也包括了这种巍峨如山的魔神。

这种法术按照华夏的命名，叫做‘法天象地’，属于相当高级的法术，就算是人类中最顶尖的修行者，或者大妖怪，都很难掌握。

在‘绝地天通’以后，这种法术在现世基本上已经绝迹。

就算有少数掌握了的，使用时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不能长时间维持，也远远没有远古魔神那般轻松写意。”

“另外，鬼女红叶其实也会这种法术，只是变化出来的魔神很小，大约只有三十米高的样子，当年平氏的平维茂带人去户隐山讨伐她的时候，就曾经见到她使用这种法术。虽然在绝大多数人类眼中，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神通，但是与第六天魔王的本体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嗯……”

白石凛往鬼女红叶那边瞥了一眼，在确认后者并没有因为被揭了底而感到不快以后，才将视线又重新停留在了那尊魔神所在的方向。

“绝地天通”的典故，她之前已经从鬼女红叶那里了解过，对此并不陌生。

但是“法天象地”的说法，就着实让她感到震惊了。

确实。

第六天魔王这样的体形，如果真的是本体，而非法术化身的话，那就实在太过可怕了。别说他们这些血肉之躯的人类，就算是把之前的荒古巨兽放在祂面前，估计都和一只小猫猫差不多，想要将这样庞大的对手打倒，难度恐怕不亚于翻山倒海。

甚至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就有种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候，白石凛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法天象地”的确是高难度的法术。

但是，在很多国家的神话体系中，却有一种和它非常相似的存在，也就是“巨人”。譬如北欧神话中，整个大地就是由一位名叫尤弥尔的始祖冰霜巨人的尸体幻化而成；而华夏神话中的盘古，同样有开天辟地、以身化万物的壮举，两者间隐隐有相互印证的味道。

另外，上古神话中的夸父，则有着在追逐太阳的过程中，在两座山峰间架起大锅生火做饭，后来又一口气喝干了黄河和渭河之水仍然不觉得解渴的事迹，如果这些文字描述都是真的，那么夸父的体形想必也是大到可怕，少说也有上千米之高。

更何况，夸父还是“巨人族”的首领，能够称为“族”，人数必然不会太少……

这么看来……

这些远古传说中的巨人，恐怕都是“绝地天通”前，曾经在世间真实存在过的魔神！

至于后来，在《西游记》的传说中，同样有出现过法天象地的记录，比如在那只猴子和二郎神斗法的时候。想来，这两位就属于白水秋提到的“少数掌握了”的里面的一员。不过因为当时已经是绝地天通以后，所以这两位的魔神法相并不持久……

白石凛在心里把自己前世今生看过的这些神话故事，一一串接了起来，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想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机缘巧合继承了一间公寓，居然能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存在……

也不知道该说荣幸，还是悲惨了。

“话说……那家伙好像不打算过来？”

白石凛盯着远处的那尊魔神看了一会儿，渐渐发现这个问题。

第六天魔王的身影的确是出现了。

但是在出现以后，祂就定格了下来，好像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连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安静了下来。虽然从这个位置，看不出“地平线”和这里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但是所谓望山跑死马，如果真的想过去找祂的话，不知道需要多久。

更重要的是……

荒古巨兽、以及最开始包围在入口附近的那些邪物，虽然基本上都被解决掉了，可是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上，还有更多的黑影，密密麻麻，好像嗅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般，以缓慢而汹涌的姿态往这边靠近过来，目测很快就要抵达它们面前。

“难道，第六天魔王是想要借助荒原上的这些邪物，来消耗我们的力量，甚至对我们造成大量的杀伤，然后祂再最后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应该是了。”

白石凛回过头来，看到白水秋一边从怀里掏出卷轴，一边开口说道：“祂毕竟是一位魔神，想要操控这些普通的邪物鬼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且第六天魔王最喜欢的把戏就是玩弄人心，先用大量的邪物消耗我们的力气和心志，然后再由祂自己亲自出马，让我们彻底陷入绝望，恐怕就是祂的意图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因为白石凛等人不可能对这边不管不顾，直接丢下这些荒原上的邪物去找第六天魔王搏杀。能否在短时间内抵达第六天魔王所在位置、以及顺利诛杀对方先不说，倘若把这些东西放到了现世，那么他们的这次行动实际上就算是失败了。所以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方式，都需要先把这里的麻烦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