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三种,也就是你的这种情况,心中有不平之气,也有逆流而上之意,一鼓作气,冲开关窍,气壮山河,又或者是一朝得志,意气风发,于是豁然磊落,前路洞开,此谓之,气盛。”
韩庭树笑了笑,道:“当然其实还有第四种情况,就是本身哪个都没到,依靠丹药之类的方法强行冲上去,这种注定自毁前程的破境,就叫断头路。我们这里就不说了。开渠,顿悟和气盛三种破境法,小师妹你想想,自己属于哪一个?”
顾时雪想了想,道:“第一次开山,是演练小重楼拳时福至心灵,应当是顿悟。而第二次,则是心头一股怒气难平,一气之下叩开关窍,完全是气盛。”
韩庭树轻轻点头,然后道:“但是,炼体一事,求的是体魄的厚重,因此最好是以开渠法破境,但你是气势。练气一事,两气冲和,体内气海充盈,沉如沧海伏波,奔腾则如狂雷逐浪,最好是气盛,你则是顿悟。至于炼神,心境圆融如意,神魂出窍,朝游北海暮苍梧,破境的最佳方法不用我说了吧?”
顾时雪嘴巴慢慢张开,道:“这么说,我.......全错位了?”
韩庭树点点头。
顾时雪立马哭丧着脸,道:“师兄,你说我现在自废武功重修还来得及吗?”
韩庭树道:“没事儿,你才刚刚开始,精气神三者真正三花聚顶,还是在各自的第三境上,第一步踩错了不要紧,第三步不要踏错就行了。再说了,破境也不是坏事,这三种机缘,一般人能抓住一个就不错了,相比断头路,都是上上之选,哪里还管的上是不是最最好的那个,再者其实也不影响你踏入九境,所以千年来,也就是师父琢磨过这个而已。”
顾时雪是真的哭了,眼泪都掉下来了:“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早点说,我立马把自己死死按住,才不会这么快就开窍,当初我还想着.......诶?”
顾时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师父破境是一气呵成连开三关,难不成同时做到了开渠气盛如意?”
韩庭树摇摇头:“师父一蹴而就,既是气盛,也是顿悟,但是在开窍之时,因为此前缺乏积累,所以并没有做到厚积薄发的开渠。”
韩庭树无奈道:“我是实在没想到你会破境如此之快,而且踏出的第二步还不是气盛望海,而是直接开了窍。本来你再打磨上一年左右,应该就能自然而然以开渠之法踏上开窍境界了。”
顾时雪顿时就放心了:“那师父还是天下第一,厉害啊!师父踩错了一步,而我只是错位了两个,比师父多错了一点点,我就当个天下第二吧!”
韩庭树有些无奈,这姑娘真是没救了。
第七十一章西北阴云
卧床休养的日子,因为无所事事,时间一天天过得飞快。
最初的将近一周,因为伤得严重,稍微一动就疼,顾时雪是真真意义上的坐立难安,大多数时候只能躺着,一有空,便开始琢磨起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盘玉之法。阿瓜的事情解决之后,她的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心境很快澄明透彻起来,偶尔拿着玉簪把玩的时候,似乎真的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清气从玉中流入自己的身体,精神为之一爽。
顾时雪骄傲得不行,心想我果然是个天才啊。
可惜盘玉这回事没法一蹴而就,陆望也说了,最快三年,最多十年,才能将这一支龙脂玉玉簪盘成点睛玉。
每天躺在床上一遍遍运行上玉都呼吸法,顾时雪慢慢地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以往上玉都都是在站桩时练,但现在看来,躺着也一样可以,呼吸就是一种最最细微的运动,关键在于以运动来带动体内真气流转,把握气机运行轨迹和节奏。既然如此,那么走桩是不是也能躺着练?
韩师兄可以创造出青出于蓝的站桩登楼,那她为什么不能搞个......躺桩?睡桩?
顾时雪于是开始模拟自己打小重楼时的真气运行轨迹。
难倒是不太难。小重楼拳法动中有静,以拳势带动体内气机自然流转,日复一日的练习之下,那一套轨迹和节奏早就被顾时雪记住,因此一遍就成功复刻了出来,但如此气运周天一遍之后,顾时雪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好像做菜没放盐一样。
动作,拳势。
顾时雪在脑海中回想起李行舟出拳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又结合自己不动时模拟真气运行的那些尝试,忽然忍不住“嘿”了一声。她现在才发现,其他的武学大多是以内力为主,动作架势为辅,就像是渊雷剑经一样,但小重楼拳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拳法动作才是首要。
晚上的时候,顾时雪将自己的新发现和宋玉君说了一遍。宋玉君笑道:“才发现吗?那小师妹,我再问问你,小重楼的那一套真气运行轨迹,我们是不是并没有教过你,而是你在自己学拳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顾时雪一愣,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
宋玉君道:“这一套真气流转的方法,每个人大体上一样,但也都会有所不同,比如我和你韩师兄就不一样,我气运周天一遍,比他快了三个呼吸,速度,节奏和停顿,都有出入,你自己的那一套,和我们肯定也不一样,这又和每个人的拳势拳意相关,总之,自己的那一套才是最合适的。不过这反过来,也说明了这套法门是以小重楼拳法为主,你把拳抛开,光取真气流转,舍本逐末而已。”
顾时雪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姑娘搞个睡桩出来的想法还是没放弃。走桩暂时没办法入手,顾时雪就先退而求其次,返回到站桩这一步,呼吸吐纳也统统推翻,重新回到最最简单的上玉都呼吸法。站和睡,都是静止不动,总有些共同之处吧?
陆望有一天问顾时雪:“你这么搞的目标是什么?”
顾时雪莫名其妙:“创造出睡桩啊!”
陆望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什么样的才能叫睡桩?就好像如果只是有修炼成效就算,那你躺着运行上玉都其实也能算睡桩了。”
顾时雪一时失语,而后陷入沉思。
这问题她还真的没仔细想过......陆望说的没错,她虽然干劲满满,但居然连自己的具体目标是啥都不知道,说不定其实只是躺在床上闲得慌。
陆望看着这个纠结的小丫头,心中暗笑。
这小家伙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她是在尝试创造一套心法啊。
随后又过了几天,顾时雪还是没能琢磨出来她的具体目标,睡桩上也没啥进展,倒是伤势开始明显好转了。整天躺着,说实话,浑身难受,骨头里的伤势好了一些之后,顾时雪基本坐卧无碍,闲静下来的时候,便坐在书桌前看报看杂志。
看书不能躺下来看,眼睛难受。坐下来的时候,坐姿须得端正,不然宋姐姐看到了要说。顾时雪骨子里仍是有些闲不住,看东西只是为了消遣,因此大部头的书本基本看不进去。四书五经,国学经要?不看,小时候看得多了。西洋的名著?一股子翻译腔,而且宋姐姐让她看这种书,都是和布置任务似的,有时候还让她去看外文的原著,所以顾时雪看这类书的时候就有种在做作业的疲劳感,能拖就拖。
杂志和报纸她倒是看得起劲儿,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韩家自己有杂志社报社的原因,顾小丫头很有一种主人翁意识,师兄的产业就是她的产业,所以不止是师兄家的,别的报纸和杂志她也得去了解一点。再者,也只有报纸和杂志才能最直观地反映出社会上的新变化。
除了韩家的《江南晚报》之外,顾时雪翻看比较多的,便是《东郡新报》——这份报纸她其实不太喜欢,因为幕后是个洋人老板,所以在许多事情上的报道,屁股都比较歪,但凡是和九夏有关的,总要拐弯抹角地嘲讽上几句。
但这份报纸有一份长处,就是内容丰富,纵观中外,全球大事都能在上面找到,因为《新报》的后面还站着洛伊斯的《弗伦丁报》,是洛伊斯乃至全球最大的媒体集团,在全世界都有记者,消息灵通。顾时雪虽然不喜欢《新报》,可是想要了解天下大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看他们的新闻。
小家伙对家事国事天下事都很关心。
这天顾时雪翻看着《新报》,忽然惊呼了一声:“陆望你来看看,这段报道是什么意思啊!”
“嗯?”正在窗台边上打瞌睡的狸花猫一下惊醒,迈着猫步施施然地走过来,跳到桌子上伸头看了一眼:“康考尔政府要求央朝撤出驻扎出云的军队,并开放宁台作为陆上商埠......被拒,康考尔外交使臣发出警告,并要求再次谈判。”
陆望笑了笑:“出云国是大央的属国,康考尔想占领出云,又不想和大央直接杠上,所以才谈判。谈判无果呗。”
顾时雪忧心忡忡:“那这样是不是要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