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雪眨了眨眼睛,稍有点儿心虚:“你醒啦.......”
鵺忽然笑起来,笑容在她脸上像是花儿一样绽放。她凑到顾时雪耳边,轻声道:“你怎么和我一个被窝?”
顾时雪用一根手指头抵住她的脸,将她往旁边顶开了一点儿:“口水还没擦干净呢,都快流到我脸上来了.......”
鵺脸色微微一红,先是擦了擦嘴角,接着忽然俯过身,用力在顾时雪脸上咬了一口。顾时雪身体后仰,嫌弃地擦着自己的脸:“干嘛呢你.......”
又道:“这里明明是我被窝!你还好意思问我!”
鵺嘿嘿地轻笑,又问道:“出去这么久,干嘛去了?”
顾时雪倒也坦诚:“去磨练技艺,回头好对付你师父。你紧不紧张?”
鵺嘴角勾起:“我紧张什么?我师父在围棋上举世无敌手,人生寂寞如大雪崩,正巴不得有个对手呢。他就怕你不够强。”
顾时雪道:“假设。假设我真的能赢你师父呢?”
鵺眯了眯眼,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过了一会儿,她笑道:“我师父哪里需要我这个徒弟去操心。你要是能赢........那也是我师父和你的事情。”
鵺身体挑逗似的往前凑了凑,道:“你难不成是在担心,赢了我师父之后,会和我反目成仇?那大可不必。”
顾时雪“切”了一声,不屑道:“我会担心这个?我才不担心。”
“也是。”鵺悄悄伸出手,将顾时雪搂住,亲热地道:“毕竟咱俩天然就合得来,才不会反目,是不是呀?”
顾时雪拉下脸来:“胡说!”
鵺乐不可支,更加用力地搂住顾时雪,和她几乎贴在一起。顾时雪身体往后挪了挪,像是要躲闪,但也就是做了做样子。她很快安静下来,和鵺对视了片刻,道:“睡吧。”
鵺伸长了脖子,在她发丝间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顾时雪感觉鵺的发丝垂落下来,耷在她的鼻尖儿上,弄得她有些痒痒的。她皱皱眉,脑袋稍微偏了偏,呼地吐出一口气,将鵺的发丝吹开。鵺被她的吐气弄得有些痒痒,嘻嘻地低笑起来,得寸进尺地将脑袋往前靠了靠。顾时雪原本想将她推开,但就见鵺闭上眼睛,身体在被窝里挪了挪,寻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便安静下去。
.......
第二天一早,顾时雪起的比平常略晚一些。虽说和鵺两个人挤在被窝里有点儿碍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睡得出乎意料的香甜。顾时雪忍不住陷入沉思,听说有种东西叫做肌肤饥渴症,就是会渴望拥抱,想要和别人肌肤接触,难不成她也有这样的症状?
可怕。顾时雪打了个冷颤。不成,她是独立的人。
她刚一起身,鵺就紧跟着醒了过来,元气满满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地爬起来,道:“早上好啊!”
“嘘——”顾时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葵还在睡觉,这姑娘起得晚。”
“嗷嗷.......”鵺压低了声音,从被窝里钻出来。她其实有点儿小邋遢,昨晚睡前,衣服就扔在边上,此时爬过去将衣服重新捡回来,正要穿上,顾时雪伸出手,在鵺胸前捏了一把。
鵺:“嗯?”
顾时雪毫无羞愧之意:“试试手感。”
鵺立马扑过来:“那我也要试试你的!”
两人啪地扑倒在榻榻米上,翻滚打闹,互相挠痒痒,笑得气喘吁吁。顾时雪好不容易将鵺推开,瞪她一眼:“都说了小点儿声。”
鵺伸出手指,在顾时雪的腰间戳了戳:“你也笑出声了嘛,就说我。”
小葵大概是被两个人打闹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然后很惊喜地道:“雪姐姐,你回来啦?”
顾时雪笑了笑,张开双臂:“嗯。”
她的右手眼下已经基本可以行动自如,只是绷带还没拆掉,手臂不能用力,拿筷子都费劲儿。小葵的腿愈合速度比顾时雪慢好多,想要痊愈,估计还得一年。右腿行动不便,站不起来,她就用两只手撑着在地面上向顾时雪挪过来,然后乳燕归巢一般投入顾时雪的怀中。顾时雪笑起来,将她抱住,在小葵的额头上戳了戳,道:“小粘人精。才一天不到就这么想我了?”
葵可怜兮兮地耷拉下脸:“想........”
鵺在一旁道:“你来大名城这么多天,似乎还没好好逛过吧?我带你们出去转悠转悠。”
顾时雪略微尴尬了一下,走到窗边忘了忘。今天在外面等着采访她的记者略少了一点,但依旧很多。顾时雪道:“你带小葵去吧,我不方便出门。”
鵺苦笑道:“对了,我也不太方便。输给你之后,想
采访我的人也很多.......嗯,骂我的人也很多。以前没觉得记者这么可恶,我还自己投钱资助了几家报社来着,现在就想把那些钱都撤回来。可恨!”
顾时雪的关注点和她截然不同,道:“富婆!”
顾时雪又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是巫女吗?怎么整天不务正业,又是下棋,又是参与什么政治任务,就不用供奉神社吗?而且我现在越来越奇怪了,你师父泉道策,剑圣棋圣,又是在日轮寺习武,又是在安井棋坊学棋,我记得还继承了一间神社........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一直想挑战泉道策,但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他从来都不了解。”
鵺的脸上露出几分自得,接着看旁边的小葵脸上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便拍了拍旁边的地板,跽坐起来,道:“那我要讲了啊,你们听好了!”
顾时雪和小葵正襟危坐。陆望悄悄地迈着猫步走过来,翘起尾巴,也坐在旁边。
鵺咳嗽了两声,道:
“泉氏一族八百年前也曾是皇室血脉,石相山八幡宫,供奉的就是泉氏的守护神八幡神,也叫八幡菩萨。神社虽然是神道教的建筑,是出云的本土宗教,但是与佛教也早就合流,彼此之间有许多重合之处,就像是你们九夏,佛道儒三教一定程度上都有所合流一样。传到我师父这一代的时候,八幡宫其实已经没落了。”
鵺停顿了一下,道:“八幡宫供奉有御神器水龙吟,历代神主都要对其进行维护,所以有铸剑术代代相传,另外还有一门祖上传下来的剑术,名为八幡心斩流。其实按照今天的眼光去看,只是一门很寻常的武学。我师父觉得八幡心斩流太弱,配不上他,于是十四岁就下山,离开八幡宫,先是去日轮寺学习禅法,兼之习武,十六岁离开日轮寺,去各地行走,单人单剑,拜访各家剑道流派,十九岁抵达小宗师境界,而且在决斗中以拔刀术击败了距离九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剑豪秋河,人称一之斩,意思是杀人已经不需要第二刀。”
“再之后,师父为了修心,于是转而去学棋,一学就是八年时间,二十七岁成为九段,从安井棋坊离开,自立门户,创下泉流,在十番棋上至今无一败绩,所以又得到了生平第二个称号,叫十番棋之鬼。同年,他突破至第七境。”
“三十一岁,我师父行走各地,见到了出云的疾苦,也见到了洋人的强大,于是产生了去西洋学习的念头,但最后没能成行。不过当时,他结交了许多国内的有识之士,开始探讨君主立宪与共和的优劣,萌生出革命的想法。”
“三十六岁,师父踏入九境。三十七岁时,创出新八幡流,取得剑圣称号。”
顾时雪目光微动:“后面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了。泉道策第一次来九夏的时候,大概是四十二岁左右,之后隔了五六年,再度来九夏问棋。接着,就是现在了。说起来,你被你师父收养,也就是你师父三十一岁行走各地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