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废墟中,是一双双空空凝视着的不再合拢的眼睛;冰冷了的已不会再发出音响的张着的嘴。
世界耷拉着它流血的头颅,昏迷不醒。
淡淡的晨光中,细微的尘末,一粒粒、一粒粒缓慢地飘移,使人想起濒死者唇边那一丝悠悠的活气。
一切声音都被窒息了,一切生命都被这死一般的雾裹藏了。
看不见的巨人在这里肆虐,是它踏平了街巷,折断了桥梁,掐灭了烟囱,将列车横推出轨。
曾经繁荣的城市面目全非,七零八落的混凝土梁柱,冰冷的机器残骸,斜矗着的电线杆,半截的水塔,东倒西歪,横躺竖倚,像万人坑里根根支棱的白骨。
欲落而未落的楼板,悬挂在空中的一两根弯曲的钢筋,白色其外而被震裂的公路内里泛黄色的土墙断壁,仿佛是在把一具具皮开肉绽的形容可怖的死亡的躯体推出迷雾,推向清晰。
浓浓的雾气中,听不见呻吟,听不见呼喊,
太匆忙、太急促,死亡往往就发生在一剎那间。
惨淡的灰雾中,最令人心颤的,是那一具具挂在危楼上的尸体。
有被震断的桥梁的仅有一双手被楼板压住,砸裂的头耷拉着;有的跳楼时被砸住脚,整个人倒悬在半空。
有的披着床单,抱着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试图保护那幼小的身体,却被压倒在了建筑碎片之下。
她死在半空,怀里抱着孩子,在死去的一瞬间,还本能地保护着小生命。
他们是遇难者中反应最敏捷的一群:已经在酣梦中惊醒,已经跳下床,已经奔到阳台或窗口,可是他们的逃路却被死神截断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市的废墟中开始一片一片地渗出殷红色的液体。它越渗越多、越积越浓。
像一道道细细的殷红色的泉水,从预制板的裂缝中淌出来,沿着扭曲的钢筋滴下来,绕过毁断的窗棂门框,又从灰白的墙壁碎土中渗出来。
这是尸体中流出的血水。
淡红色的血水缓缓地流着,聚合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河,在黑色的废墟上留下了一道道生命死亡的痕迹
地壳正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动。上地幔和下地壳的岩浆和热物质向上地壳加速迁移,引起垂直作用力。
地壳运动产生的强大地应力长期集中造成的巨大弹性应变能,正在岩石中积聚着、贮蕴着。
岩石痛苦地支撑着自己,直至岩石强度被突破的那个灾难性时刻,地下的岩石突然崩溃了!断裂了!
电光闪闪,惊雷震荡;狂风呼啸。强烈的摇撼中,一座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震颤,而人类还在不断投入更多,更强大的武器,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中。
世界,是有寿命的。
并不是和人类想象的那样,不管丢下多少武器也能承受,不管死去多少人类也毫无意义。
当大地的脉动被扰乱,板块和板块之间的缝隙崩溃的时候,人们脚下看似坚固的大地便会崩裂开来。
这个时候,神之母神庙中的祭司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神启的意义。
千万年来,从来都不曾回应过任何信徒,祭司祈祷的伟大神之母,为何会突然想要祭品?
人们将尸体和珠宝献给神之母,祈求她的祝福。
他们传颂着她的名,祈求救赎和庇护。
但是,神之母并不是拯救一切的女神。
她是来自诸神之王的黑暗中,女神们的母亲。
人们恐惧着她,传颂着她之名。
世界充满痛苦,
噢,至高天神的恐怖妻子,
你在咀嚼血肉。
噢,至高天神的恐怖妻子,
你的舌头在畅饮鲜血,
噢,黑暗之母!
噢,伟大之母。
噢,至高天神的爱人,
世界充满痛苦,而你会从这痛苦中显现,结束这一切。
这才是神之母的本质。
噢,我的母亲,
神山之女!
世界充满痛苦,
它承载着所有过去;
我不再悲苦,不再焦渴,
因为在它的国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