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走到火炉前小声回应，她探头看了一眼壁炉，魏彦吾对这间房子的维护要比想象中更加细致，他甚至让人把壁炉内侧都擦干净了。

“然后是厨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之前被丢进洗碗池里面，装着剩余酱汁的碗是不是在蠕动……”

“错觉啦错觉陈sir！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当时全部都给吃掉了，一点没有浪费。”

“我现在开始害怕你了。”

陈皱眉瞥了一眼白桦，这只灰狼在核心城战役的时候表现出了能够‘吞噬一切’的能力，很明显在日常生活之中白桦也保留着这份能力。

“以前母亲经常会在厨房忙碌，我和塔露拉有的时候想要过来帮忙，但最多也就只是帮忙端端盘子之类的。她不想让我们触摸菜刀，因为害怕切到手指——结果不管是我还是塔露拉，我们最终都亲手‘切’掉了很多东西。”

陈瞥了眼被放在沙发上的赤霄，她思考如果在核心城那天，白桦没有在自己身边的话，结局会是如何？

赤霄斩落塔露拉的头颅，又或者是自己被塔露拉的那柄大剑贯穿灼烧殆尽？

陈没有继续想下去，身边白桦时不时扫到自己的尾巴让她很清楚，此刻就是现实，其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假设。

“这里是塔露拉的卧室，姐姐讨厌剑术，但她很喜欢一些军事战争方面的内容，我在她的卧室里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玩具，或者绘本——将她用来练习源石技艺的法杖藏起来是为数不多的乐子。”

“陈sir你和你姐姐还真是……彼此互补。”

白桦没有说“你的源石技艺一坨屎，你姐姐的剑术烂的流油”，而是换了个比较中听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里是父亲和母亲的卧室，说实话，我对于这个房间没有太多印象，父母几乎从来不会同时在这栋房子里过夜。他们彼此之间拥有的不像是感情，更像是某种……职责。”

在路过一间略显单调冷清的房间时陈介绍到，而这又一次印证了这只雏龙美妙童年的时间不算太长。

“这里是书房，你刚刚已经看到了对吧。实际上这里不仅有各种武侠小说，还有一大堆和政治有关的书籍。姐姐她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我曾经也尝试过读个一两本试试看，但从结果来说——那天是我睡得最早最香的一次。”

“我懂陈sir，我也不喜欢政治之类的东西，所幸一般来说我不用负责处理这部分的内容。”

“那时候我很讨厌塔露拉钻进书房里，因为这意味着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跟她玩闹，我讨厌她那套装作大人畅谈政治的样子，然而在罗德岛的时候，该怎么说呢？我和她聊得还算愉快，虽然对话中依旧充满了各种我听不懂的术语。”

“或许陈sir你应该找魏长官补补课……”

“闭嘴”

“好嘞姐”

“这里是杂物间，里面堆着一些玩具以及塔露拉离开后我联系剑术的护具，大多数都是破损的护具吧，因为我们拥有的玩具确实不算多。”

陈摸了摸堆在一旁上面带有裂痕的护具，白桦只是看着面前这堆杂物就已经能想象到陈过往锻炼的模样了，重点在于——这些都只是她还没有前往维多利亚时候所留下的。

陈带着白桦在房间中不断参观，而从陈的话语之中，白桦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位高级警司小姐的童年在塔露拉离开后……比想象中要更加孤独。

她关于这栋房子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和塔露拉有关，然而根据陈晖洁的话，塔露拉在这里居住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半。

空旷和冷清才是这间房子的常态，自己这样的‘访客’更是从最初就不存在的家伙。

“最后是浴室——塔露拉抱怨过浴缸太大了，实际上哪怕以我现在的身材来看待，那个椭圆形的浴缸还是很大。”

陈推开毛玻璃门，里面的布置有点像是一个微缩的游泳池，只不过泳池旁边配备了一整套的洗漱家具用品。

“实际上——你应该去冲个澡白桦，你脑袋上面还是灰蒙蒙的，而且还有一股，我说不准，一股红烧巧克力搭配五香粉和芥末烤肉的焦糊气味。”

陈看了白桦一眼，她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让白桦再碰到案板一秒钟。

“哪有那么大的气味啦，真是的……不过我知道了陈sir，盯着一头灰确实不太合适，但是，呃，没问题么？”

“没问题，里面应该会有准备好的毛巾和洗漱品，你需要担心的大概只有水管生锈流出来橙汁颜色的水了。”

“我担心的是……唔，算了。”

“我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等你的，白桦。”

陈似乎也知道白桦在担心什么做出了担保，而白桦则是看了一眼陈晖洁。

很明显此时的陈已经冷静了许多，看样子也没有了之前那副过于‘激进’的样子。

白桦欣然接受了陈晖洁的慷慨，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自己就这样灰头土脸回公寓被惊蛰给逮到的话……恐怕自己真的会在雷子姐那套‘保养’之下变得奇奇怪怪。

为了守护自己的理智，同时也确认了陈的理智没问题之后，白桦打开浴室门准备冲洗一番。

将外套脱下，把饕餮护手放在筐里，取出手机，将剩余的衣物脱掉——

“哗啦——”

白桦拧开阀门，冒着热气的热水瞬间流出，不断灌溉充满确实很大的浴缸。

水蒸气白烟逐渐弥漫充盈，热气将本来就模糊的毛玻璃变得更加难以辨识内部情况。

“……”

陈坐在浴室外面的台阶上，伴随着流水声呆呆看着不远处的花瓶。

在之前对白桦讲述自己过往经历的时候，陈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说‘塔露拉’是给予自己童年色彩的存在，那么白桦——这只灰狼，他则是让自己从无尽愤怒中走出来的存在。

陈拥有很多的朋友，在龙门的诗怀雅林雨霞，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校友，在近卫局里的同伴——

但这些人从没有触及过自己的内心，他们就像是这栋房屋门前路过的邻居一般，永远不可能知道房间内部的布局，不可能知道厨房用品的摆放，不可能知道——在外表光鲜亮丽之下，这栋房子其实有多么的冷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太迟了，陈突然意识到，自己将那些‘弱点’展现给了白桦太多，多到她甚至想要渴求这只灰狼允许自己的任性和撒娇。

她知道因为是白桦，所以会跟随自己一起前往贫民窟进行任务。

她知道因为是白桦，所以会允许自己一同前往核心城阻止塔露拉。

她知道因为是白桦，所以……所以自己哪怕想要那么做，也不会让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