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婆山镇的那些村民们,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她们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些没有自我意识,连服装装饰都模糊不清的存在了。阿然,潘厨子,王伯,刘老爷子……他们现在全部都和你一样,已经是‘身在画中的画外之人’了,即便如此,你还是打算毁灭婆山镇么?黎你之前收集那些村民的物品,难道不就是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得到和自己一样的同伴,期待着大家也获得属于自己的生命么?”
白桦询问面前的少女,明明一切都在想着曾经自己所憧憬的方向发展,但夕却依旧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这让白桦无法理解。
“那些物品不是已经被丢到当铺的柜子里面了么?而且还是白桦你帮助我整理的,比起那种虚无缥缈的憧憬……和你,和夕一起疯闹的那段时间,你所展现出属于外面世界的那些精彩——这些才更值得我去珍藏下去。”
黎笑着轻声回应,只是那份笑容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失落和迷茫的存在。
“而且白桦,你难道真的没有注意到么?在这画中世界里真正存在的‘画外之人’就只有你和夕罢了。其他人,哪怕是我——都只不过是夕笔下的一团线条罢了,线条的作用可以在人们闲散无聊的时候博人一笑,令行人们片刻驻足,但哪有线条将画家囚禁着,让她无法从这画卷和山林中离开的道理?”
“所以说这里已经不仅仅是画卷了,黎!我们一个个填补了那么多的漏洞,如今的婆山镇已经是能够比肩现实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还只是一幅画卷?”
白桦反驳着黎,毕竟在这段画中岁月之中,白桦亲眼见证着这小小的村镇从最初到处都有漏洞‘bug’,逐渐成为了能够自称一派,所有人都优哉游哉生活的小小桃源,他无法理解,之前明明和自己还有夕一起共度了那段时光的黎,为何反而会变得如此固执决绝。甚至 在见证了外界世界那广阔的一隅之后,宁愿用这种方式将夕从婆山镇的束缚中解开过往。
“哈……你会明白的,白桦。你和小夕还在修正这画卷中所谓的‘漏洞’对么?很可惜,这只不过是因为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所以选择的逃避方式罢了。虽然这过程或许会有些……痛苦,但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也许你说的没错,这样会伤害消息,但如果能够让画家从‘失败’的画作中解脱束缚,这不应该是一幅画作合格的行为么?”
“你在说什么呢,黎?村民们的转变,难道你看不见么?”
白桦没能理解黎为何仍旧如此悲观,明明一切都在向着最后的‘真实’前进,可黎的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已经提前知晓了结局似的。
而且,是那种白桦不喜欢的结局。
“大概很快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白桦。我很喜欢你哦,明明是从未来而来的人,但是和我们这些画卷中的老古董也能够玩到一起,而且还给我展示了很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知晓的有趣未来……谢谢你能够来到这副画卷之中。”
黎笑着对白桦摇了摇头,她缓缓凑近到面前这名明明与画卷没有任何关联,但却一直都为之拼命奔波的灰狼面前,轻轻用额头抵住对方。
——虽然残破的画卷结局一定是被丢入火炉,但因为你的存在,至少让我在这里窥视到了视界之外的奇妙万物,请带着小夕一起去亲眼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世界吧。
“等一下——”
白桦想要握住黎的手掌,可面前的少女却依旧从面前缓缓消失,如同一滴墨水融入了河流似的消失无形。
……
脑海中的困惑和不安逐渐浮现了出来,白桦在短暂的休息过后,用霜寒撑着身体起身向着婆山镇移动。
没过多久,白桦回到了结界边缘,青涩的半圆形结界肉眼可见的布满了更多裂缝,在村镇的入口附近,村落中的壮年们全部都聚精会神握着弩箭,不断将来袭的怪物们贯穿。
从远处来看的话,此刻的婆山镇就像是被湍急水流拍打在了礁石上的一个鸟窝,摇摇欲坠分崩离析,那结界似乎什么时候破碎都有可能,怪物们到时候便会一拥而上的将所有人吞噬殆尽。村民们也深知这一点,因此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白桦先生!各位,快掩护白桦!”
其中几名村民注意到了从怪物群后方凑过来的灰狼,立刻呼吁众人给白桦掩护射击开路。
“谢啦……唉,一路上全都是怪物,根本没时间休息。”
白桦拖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好不容易回到了婆山镇之中,虽说墨池已经被处理掉,但这已经被召唤出来的怪物数量还是很多。
“你没事吧,白桦……!”
白桦这边刚回到村落,夕就从远处的高台上一跃而下凑到了白桦身边,略显着急的询问。
“我还好,东边的漏洞怎么样了?”
白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连忙询问夕最后的漏洞处理如何。
“……”
面对白桦的询问,夕表情有些迟疑。
“没能解除么?那我立刻去——”
“已经解除了,白桦。”
看到夕迟疑的模样,白桦一瞬间误会成了夕没能解除那边的漏洞。
“太好了,那样的话怪物们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了吧!我之前遇到黎了,只不过她……样子有些奇怪,夕你能够联系到她么?这副画卷已经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了,我们必须要阻止黎!”
听到漏洞已经被处理完毕后,白桦开心的挑起眉毛,立刻和夕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白桦,虽然漏洞被处理掉了,但是那些怪物依旧在,黎的权限也依旧存在。”
“呃,是还有其他漏洞存在么?既然如此的话告诉我就好,婆山镇的结界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我会去搞定——”
“只剩最后一个漏洞了,白桦。”
夕打断了白桦的话语,此刻的夕完全没了最初那副冰冷又运筹帷幄的姿态,只剩下了迷茫和无助的姿态。
“那就去把最后的漏洞给处理掉啊?”
“……其实黎说的没错,从最初就不存在所谓的真实。为什么我不会去一次次修正那些漏洞,其实原因很简单,最后也是最明显的漏洞——便是这头顶的日月。”
夕叹了口气,像是终于瞒不住了似的抬头看向天空,虽然被血红色的雾霾所掩盖,但在婆山镇的上空,日与月依旧悬挂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是画卷,画卷之中总归会迎来【边界】,那头顶的日月便是边界的证明,画家或许可以在画卷的笔触内容时代背景细节上做出无限的细究,可画卷终究避不开边界,只要这日月挂在当空,只要画卷的边界依然存在——画就是画,永远无法成为所谓的‘真实’,你明白了么,白桦?”
夕将视线从日月中收回,默默看向面前的灰狼,表情十分哀伤。
白桦这时候终于理解黎的话语,也理解为什么夕一直都如此的迷茫了。
她并非不知道如何将画卷变为现实,恰恰相反——黎也好,夕也好,她们其实从最初就知道,知道‘真实’这东西永远不可能存在于画中世界。
“入口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所有人,把剩下的符咒丢出去之后就全部去酒馆做最后的防守!”
“夕大人,白桦大人——你们快去避难吧!这村镇我看已经气数已尽了,我们是逃不掉,但如果是你们二位大人的话,一定能够从这地方逃出生天吧!”
周围人群的叫喊声越来越嘈杂纷乱,令人震颤的撕咬撞击声不断在结界的边缘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