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松手!”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恼火,“你脑子有病吧!”
“我健康得很!”楚门握住笼柱,振振有词,“让我感受一下——我没法待四年那么久,可我必须得知道住在这里面是个什么感受。”
莉莉丝的眼眶发红,手却还在用力把门往外拉:“你不用!”
楚门固执己见地拉住笼门:“不行,我必须得知道。”
在一个屁墩坐到地上后,莉莉丝终于瞪起眼,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我生气了!”
她的声音尖利得如同猫爪挠过玻璃的声音,刚刚争夺笼门的动作让她的头发稍显散乱,眼神又是那么凶狠,坐在地上的样子如同一个随时准备开始撒泼的疯子。
听到这句话,楚门犹豫了一下,像这样歇斯底里的莉莉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几个月里,他见过莉莉丝开心,见过她难过,见过她精灵古怪地恶作剧,见过她从容地把阴谋诡计玩弄于指掌。
——唯独没有见她如此歇斯底里过。
楚门迟疑片刻,松开了手。
莉莉丝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楚门,目光像要杀了他一样。
反而是楚门,挠挠头,尴尬无比。
“我并不是想嘲笑你。”楚门低声解释着,“我只是想知道……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经历过什么。”
莉莉丝静静地望着楚门,看他努力地蜷缩在笼子里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在干什么,扮演小丑逗自己开心不成?他凭什么觉得这样自己就能开心起来?
自己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他这么幼稚?
“莉莉丝,”楚门低声说着,“以前你说过,我们在相遇之前就各自遇到了形形色涩的人与事,是这些事物塑造了现如今的我们。”
“这句话让我感到绝望,因为我已经错过你的过去,再也无法回头。我永远错过了参与进那些对你而言重要时光的机会。”
“你说你疼,你说你难受,可我无法理解,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被关在笼子里的情况。可我想要理解,想要明白你的疼和难过。”
“我知道这是很蠢的,可我不甘心,我不想在你倾诉自己的痛苦时无法理解你的痛苦。”
说到这里,可能是莉莉丝的目光杀伤性太强,楚门讪讪地挠了挠头,迟疑了一下:“呃……那……那我出来了……”
“谁让你出来了!”莉莉丝龇牙咧嘴地威胁着楚门,“滚回去!”
楚门刚挪出笼子的半个屁股又挪回去了:“得嘞。”
莉莉丝没好气地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和头发,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怒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想从哪开始听?”
楚门正色:“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从你记事开始。”
莉莉丝的眉眼低垂,似在回忆。她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对面的楚门却藏进了阴影里。
“那从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说起吧。”莉莉丝轻声说着,“这是一个在这片大地上,很普通的故事。”
那一年,莉莉丝六岁,成为了【灰狗】。
她被人拴上粗糙的绳索,像牲口一样徒步被人从齐格领牵到乔玛利亚。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名为莉莉丝的一生(9.5K)
十三年前,米歇尔公国尚且健在,但连续三年的战争已经让这个国家摇摇欲坠——不,是已经垮塌。
女神教团与罗曼帝国发起了这场战争,而势单力薄的米歇尔公国则在这三年的战争里打到弹尽粮绝。
公国境内被誉为艺术之城的哈伦那城在战火中化作平地,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剩下。
棘刺林猪军团全军覆没,战功赫赫的它们在最后一次冲锋中被十倍于己的兵力全歼。
山地长弓兵团,铁手重骑兵团,米歇尔秘法师协会要么被俘虏,要么死在了战场上。就连骁勇善战的米歇尔大公,也在齐格领的海边被围杀。
大公死了,米歇尔公国尚且健在,可也与不在没什么区别了。只是还没有人站出来宣布米歇尔公国已经灭亡,因为有这个能力发声的人都在忙着趁这段时间捞钱。
罗曼帝国的合法捕奴队早就跟在军队的后面,合法地捕捉米歇尔公民,装进他们的钱袋子里。哪怕这个钱袋子在交上去的过程中还会被层层盘剥,经手的人都会捞到一层油水,可对于这条产线上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份平白捡来的收入。
不止捕奴,就连劫掠也算在内。
……
“那一年我六岁。”莉莉丝背靠着手术台,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就像在发呆,“你听得出我有齐格领口音吗?听不出来吧?其实那是因为我有一段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等我重新开始学说话的时候,身边的人开始讲乔玛利亚那边的方言了。”
“我住在齐格领中部的一个村子里——其实还是蛮大的一个村子,所以还有一个杂货铺,还有专门做木匠活的木匠。”
“玛丽安奴……她小我一岁,叫我姐姐。”莉莉丝抬起手,比量出一个个头,“每天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我去哪她就去哪。”
“那天我带她去山上割猪草,村子里的格伦木匠还拜托我们拔些木贼回来。我们找了很久,拔了许多木贼。可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村子变成了一片火海。”
“我们以为是自己迷路了,可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圈,才确定那片火海就是我们的家。”
“我冲进村子,看到了地上散乱的脚印,也看到了村子里的人们死伤遍地。我抬起头,这才看到远方的一支队伍正拉着我们的村民往山上走。”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捕奴队,但我觉得那里一定很危险。所以我立刻拉着玛丽安奴逃跑,可玛利阿努那时候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向着远去的那些人大喊,告诉他们村子着火了。”
“我强行带着玛丽安奴逃跑,那个时候我怕极了,可我不能丢下她。”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活着的都被抓走了。我是村子里最大的,我必须照顾比我小的玛丽安奴——尽管那一年我才六岁,她五岁。”
“我们漫无目的地跑,鞋子也跑飞了,脚也磨烂了。我们在夜晚躲在树冠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冻得我们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