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看出来我不是你咯。”莉莉丝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毕竟是你的警卫员，万一看出来先知有问题，那事情不就大条了？所以我借着征召居民入伍的机会，鼓励他去入伍——结果他就真入了。”
楚门叹了口气，这个思路还真是莉莉丝能想得出来的：“我听他自称魔王军？而且听他的语气，魔王军并不是正式称呼，正式称呼还是起义军……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莉莉丝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些许忧愁来，“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个呢。”
“中土的贵族和教团掌握了中土的发言权，平民们在数百年的奴役中养成了习惯，那就是大人物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我们利用水路攻占了利维坦领之后，贵族和教团高层出面，对他们领土内的所有平民宣布南方出现了魔王，并且通过各种手段抹除我假扮先知在中土活动时留下的种种影响。”
“之后我们解放尤弥尔领，在最开始的时候遇到了很多阻力，领民都抱着誓死抗争的心态与我们的军队作战……甚至自发组成了小股的游击部队，专门给我们制造麻烦。可我们的士兵又接到命令，不允许对平民动武，所以从那时起平民和士兵就彼此积累了很多怨气。”
“但好在我们在尤弥尔城解决了真理密修会的恐魔袭击事件，我借助你的身份还有塔伦斯和哈弗利的作证，获得了城内居民的信任，这才让尤弥尔领安定下来，消除了之前因为敌方宣传政策带来的消极影响。”
“我也因为这件事发现了中土的对策——他们就是要用谎言和污蔑蒙蔽平民，再用教团的发言权把我们强行定义成魔王。此时如果我们继续进攻，只会遭到平民更加猛烈的抵抗，得不偿失。”
“他们说我们屠城，每一个被我们攻下的城市都会被大清洗，鲜血渗到砖缝里，一年都消散不净。他们把我们所做的对贵族与黑恶势力的清算扭曲成了无差别的屠杀，把我们重新分配财产的举动说成掠夺所有人的财物，并且潜移默化地让所有人都认为一旦起义军攻破了城市，他们所有人必死无疑。”
“在这种宣传政策之下，中土领民的抵抗热情高涨，并且拿出了对抗魔王的劲头来对抗我们。”
莉莉丝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散不开的忧愁：“而且说实话，这种场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楚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前几次轮回里你都是怎么做的？”
既然大家都敞开天窗说亮话了，那很多事都不用藏着掖着。
“以前为了弥补高端力量上的差距，我必须制造大量的战争器械，用尽所有手段提高战士的个人作战能力。”莉莉丝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兽化士兵，教团晋升仪式，魔导军械，甚至魔物都被我编进了军队里，用以抹平我们和敌人的实力差距。”
这点倒是没作假，楚门清晰地记得前几次轮回中魔王军队那叫一个物种丰富——骑着魔物的骑士，长者猫爪的战士，手握长枪的近战职阶者，还有大型魔导大炮……
就这么一支杂牌军，硬生生把教团几乎都要打没了。
但这也给当时的魔王军留下了还未引爆的隐患——战争结束后，兽化战士如何生活？他们能繁衍后代吗？有生殖隔离吗？寿命如何？兽性可控吗？长着猫爪的人上完厕所怎么擦屁股？
再说说社会相关的：战争结束后，大量为战争特化培养的人，社会有足够的工作岗位和生产力供给他们的生活吗？
这只是最显而易见的两个小点，更多的问题还埋在当时的魔王军里没有引爆。
不过好在现在他们不用考虑这件事了，完成了工业化的社会足以碾压中土，救世主小队可以碾碎所有高级作战人员。
所谓A级救世主小队，就是无论一个世界的灾难到了什么程度，只要低于S级，把这三个人扔进去就能拯救世界。
尤其是在楚门拿回了他的战争机器后。
……
莉莉丝歪了歪头，语气中有些遗憾：“所以我放缓了进攻的步伐，打算稳固南方五领的基础，完成你之前提过的全面工业化。”
“那几场仗打下来，我渐渐开始明白工业化的好处了。只要人不死，工业材料够用，我们的军力就是可以无限再生的。”
“这不仅仅在于士兵作战能力上的提升，更在于我们应对多种复杂自然条件的能力也在提升，大部分时间都能保持最优秀的战斗力。”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之前在中土活动的时候借助传教行为散播了许多小本本，里面写着南方三领的政策和起义军的精神纲领，也把你提到的【人人生而平等】和【人本自由】的理念糅合了进去。”
“一开始的时候效果是很好的，大量的平民接受了我的传教，并且利维坦领和尤弥尔领出现了自发的工人联盟甚至起义组织。”
“得益于这些本土力量的加入，我们在占领这两个领的时候才分外顺利。不过后来因为教团和贵族的污蔑以及对我留下的思想火种的打压，我们在进攻白马平原和密西里领的时候遭到了大量的平民抵抗。为了不浪费兵力，也为了不把发展的机会浪费在战争上，我们暂且中止了战争，休养生息。”
“可后来前线的士兵们都心怀不满，觉得他们是去解放平民的，却被平民当作魔王的部队对待，把他们污蔑为魔王，对他们喊打喊杀。怀特……哦白老鼠想了个主意，干脆就把魔王军变成一个自嘲的称呼，对外和对内都宣扬我们要成为平民的救星、贵族的魔王，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军队士兵自艾自怨的氛围，现在这个称呼的内涵也在想办法向中土渗透。”
“但这也有弊端，前线士兵们渐渐开始开玩笑说自己就是魔王的士兵，先知大人就是魔王大人。我怕时间久了，他们就当真了。”
“不要觉得你做的一切都被中土摧毁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无用功，只是还没到它们的成效彰显的时刻。”楚门微笑着，胸有成竹，“不要看中土的平民对我们发出的战吼，要记住，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
“毕竟欲望才是决定一个事物是否具有社会存在价值的根本因素，管理者所采取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人们欲望释放的规模和方式。”
“而平民们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内心的渴望已经被你引发出来了。”
“对于自由的渴望，对于平等的渴望，对于公正的渴望。这些东西一旦被引发出来，人们一旦认识到了它们，就不会轻易忘记。”
“人生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张开双翼。我们的路越走越长，但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上路。”
“自由、公正、平等，这是我们要为人民争取到的东西。在特殊时期，我们可以用铁腕政策去镇压，但长久的目标一定不能忘记。”
此时，他们已经快走回痛苦大迷宫了，只要穿过前面那片树林，就能回到楚门的飞舟。
打更人和绣娘还在那等着，不过这也不耽误楚门继续授课。
“我倒是有个办法。”楚门微微一笑，这东西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三十三重天的历史课里都有写过，在人类的第二十和二十一世纪，一个国家在全球范围打起了舆论战，利用媒体的力量对敌对国家进行全范围的污蔑。
人们相信什么，并不取决于自己的耳朵，而是取决于别人的嘴巴。
楚门一转头，却发现莉莉丝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本子，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你继续。”莉莉丝催促着，“快说。”
楚门：“……”
他还记得当初有一个叫费德里科的书记官，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记他的言行……怎么这行为还传染到莉莉丝身上了？
“报社现在还在运作吗？”楚门一边缓步行走，一边问道。
他已经想好了回击的办法。
莉莉丝点了点头：“还在运行，我们在每个领都建了一个独立报社，用于传播本土新闻；在他们之上还有起义军报社，是唯一一家在五个领内都流通的报纸。”
楚门摆了摆手：“起义军这个名字太老了，得换，不符合我们现阶段的战略目标。解放……不行这个怕被和谐，还是叫……人民公正军。我们同时成立一个新的教会，公正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