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重磅消息让特使为之动容，他没想到加利亚居然会做出这么激进的决定：“陛下，请您三思。虽说您前往前线确实能鼓舞士气，而且【皇权】也足以镇压战场……但我们要面对的可是魔王，您不应该把自己放在如此危险的处境下，我们应当保存所有最强的战斗力，等最合适的时机一击击溃魔王。”

“那怎么办呢。”加利亚面容平静，“教团不愿出兵，高级作战人员要么不现身，要么就投奔了魔王。能横扫大陆的魔王现在就在我家门前，我作为主人，难道还能坐在家里看着吗？”

加利亚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威胁，反而像一个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威胁对方的愣头青。但特使心中清楚，加利亚的头脑绝非这么简单——他的意思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罗曼帝国的军队会奔赴南方的前线还是圣马林的前线，还是个未知数。

“我会向教皇大人提议尽快派出主力部队的。”特使欠了欠身，站起来，“请静候佳音，陛下。”

说完，特使的身影便缓缓淡去，仿佛并不存在于此处。而加利亚面色阴沉，坐在原地沉思许久。

教团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甚至让加利亚感到了自身难保的恐惧。

自从他继位以后，才知道罗曼家族与教团的许多背地里的条约与交易。这些交易的数目远超他的想象，复杂到把教团的利益与罗曼帝国的利益死死捆绑在了一起。

但就是在这个前提下，罗曼帝国正四面楚歌，教团却提出了让罗曼帝国加剧摩擦的要求。虽然这个要求背后有着圣灵和最终勇者这两个合理要求，但加利亚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教团存在了上千年，在这上千年里，王国更替，没有哪个王国能够长生久视。每一场魔王之灾过去后，大陆势力都会大洗牌，唯独教团在风暴中屹立不倒。

历史学家普遍认为，王国的衰败是因为魔王之灾消耗了王国大部分力量，新生力量取代了旧王国；而教团能够屹立不倒，是因为女神庇护着教团，并且女神的信仰存在于每一个人心中，因此教团在最后一个人类死去前绝不会消失。

但在此刻，加利亚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想法。

也许并不是王国在更替，而是每一次魔王之灾中，教团的所作所为使王国更替。

第四百二十二章 被饲养的皇权

乔玛利亚外，一处隐秘之所。

消失的特使在此处缓缓现出身形，脱下了一直穿着的兜帽斗篷。如果卡迪克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瞪大鸟眼傻掉，因为这个进城面见加利亚的教团特使，正是已经在教团的清剿行动中【死去】的两大法派负责人之一，里苏勒。

作为皇家魔法师协会的资深会员，魔法之都图里安的客座大法师，里苏勒在斯卡伊大陆名头响亮。但没有人知道他还有教团背景，更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

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老人显然发现了突然出现的里苏勒：“里苏勒，结果如何？”

里苏勒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没时间了，【皇权】正在脱离，我们需要提前取走。”

“这么严重？”看书的老人虽然发出了惊讶之语，可表情却很镇定，“脱离到什么地步了？”

里苏勒坐到老人的对面：“若即若离，我能感觉到加利亚只是在强行拘束【皇权】，而非【皇权】依附在他身上。如果【皇权】脱离了加利亚，我们就拿不到这么完美的真理了。”

“我很好奇，【皇权】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状态？”看书的老人手微微一顿，随后翻过一页书，“三百年了，【皇权】一直承认罗曼家族，就连它转移到加利亚身上时也时分外牢固。可为什么短短几年过去，它居然选择主动脱离加利亚？是加利亚不想当皇帝了吗？”

“不可能。”里苏勒嗤之以鼻，“罗曼家族的人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世界之王，没有人比他们更渴望继续当皇帝。”

“那为什么？”看书的老人对此显然很感兴趣。

里苏勒做出了些许暗示：“因为南方的那位吧。”

看书老人哑然一笑：“南方的那位有比加利亚更强烈的当皇帝的意愿？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库里，我有时候觉得你是在故意问一些蠢问题，以彰显你思维方式的独特。”里苏勒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女神散落的真理会选择合适的载体依附，但也同样受环境的约束。”

“当它处于一种所有人都迷信皇权的环境下，它的真理之纹就会愈发清晰；反之，就会模糊，甚至出现更改。归根结底，是因为【真理】并非世界运转的底层法则，而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概念。因此它的构成会受人类认知的影响，当人们的思想改变时，它也会随之改变。”

库里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抬头看里苏勒：“那你的意思是，人们对【皇权】的认知出现了变动，导致加利亚不再符合皇权载体的条件，所以【皇权】要脱离他？”

“不，我认为是【皇权】感觉到了危机，有人要杀死皇权。”里苏勒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少许，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少许，“南方那位。”

库里不以为然：“杀死皇权？他凭什么杀死存在于所有人意识中的概念。”

里苏勒一拍大腿：“凭人家是先知啊。”

库里嗤之以鼻：“笑话，那些愚民信他，你也信？”

“但这个东西吧……信的人多了，也就成真的了。”里苏勒摇摇头，“你看，皇权不也是因为信的人多了，再加上教团的引导，才得以铸成的吗？”

“【皇权】的铸造用了多长时间，他呢？他才出现了几年。”库里摇着头，翻开下一页，“我不是在讨论他是否拥有【先知】的真理，而是说，他凭什么能杀死存在于所有人认知中的概念。”

“他不是正在做吗。”里苏勒忽然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从白枫领到岚山领，这些他打下来的地方现在还有人信皇权吗？”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只要我们拿走【皇权】，把它刻录进真理之书，它就会固化，不再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库里若有所思，沉思片刻，认可了里苏勒的说法，“所以如果你的判断是皇权会因为南方那位所做的事而产生变化，我们确实应该尽早取走它。”

真理密修会建立的目的，便是获取这世上所有的真理。而有些【真理】并非天生就有，是人为创造的。

为了完成真理之书，他们需要大量的真理去填充，尽可能地把真理之书的内在构筑成一个可以自洽的逻辑程序。因此，他们在刻录天然真理的同时，也会人为地引导并创造一些存在于人类共同认知中的【真理】。

比如说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培养的【皇权】，经过三百年的教化，斯卡伊大陆的人们已经认可了皇权存在的合理性。这种认知深刻而不容易改变，唯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诞生出不易改变的真理。

——他们在尤弥尔城也进行过一次类似的行动，不过那只是借助【恐惧】这一真理制造用于战争的恐魔魔偶，而且还被南方那位自称先知的谜之人物给消灭了。

所谓真理，因知成事。人么对这条真理的认知，会直接影响到这条真理在物质世界的表现。

真理密修会不需要削弱皇权，因为皇权本身是一个概念，没有强弱之分——除非改变社会大环境下的认知。但真理密修会若是削弱罗曼家族的权力，即可降低他们与【皇权】的兼容性，进而更容易剥夺罗曼家族的【皇权】。

不过现在【皇权】与加利亚的兼容性已经降低，并且议长也提到了要加速完成真理之书的要求，再加上南方的那位正在不断削弱人们认知中的皇权，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下，皇权的收割已成定局。

“议长怎么说？”

“议长的意思是，如果条件合适，就直接取走。”库里终于合上书本，双手搭在膝盖上，“若即若离，很适合动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里苏勒点了点头，目光落到那本书上：“话说回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库里思索片刻，似乎在构思一个简单的句子来概括其内涵：“一本讲述三个独立个体在相互影响下进行混沌运动，并形成一个封闭内循环理论的书。”

“说人话。”

“三个人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