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急忙擦了擦，接过菲菲递来的外套穿上。

穿上衣服，兰斯画风忽然一变，满脸堆笑地搓了搓手：“你看……刚才你也说你看见全程了对吧……”

楚门微笑，知道兰斯想说什么，但就是不点破：“看到了。”

“那小子耍无赖啊！”兰斯满脸愤懑地拍着大腿，“他装备好！仗着铠甲硬欺负我！你都看见我打中他多少次了，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楚门也顺着赞同：“对，光凭武器与铠甲的强大算不得真正的强大，只有自身掌握的力量才是最靠得住的。”

菲菲也觉得楚门说的话似乎有道理，但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一听楚门赞同了自己，兰斯也顾不得细想，拼命地暗示楚门：“啊对对对！这小子就是不行我跟你说……但是你看，现在情况是这样的……”

“所以你一定不要想着借助外物去提升自己的实力。”楚门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兰斯的肩膀，“格鲁尔耍无赖是他的不对，你可千万不能耍无赖啊。”

“我肯定不耍无赖啊。”兰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上了楚门的套，“但是吧……你看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我懂我懂。”楚门连番应和，“你一定是想在不借助武器铠甲这些外力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地战胜他，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武器装备都是无用的，对吧！”

“不对！”兰斯急眼了，“你给我整套一样硬的防御装备啊！之前不是说用灵能锭给我打套铠甲吗？铠甲呢？”

“兰斯啊兰斯，你怎么可以这样堕落！”楚门痛心疾首，“你难道忘记了你要成为最强勇者的理想了吗！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想借助外力，以后遇到真正的困难时怎么办？”

兰斯瞠目结舌：“不是……我……这事儿有这么难理解吗！”

“很容易理解啊！”

“但，你真正的敌人不是他，而且比他强大许多倍。”楚门的表情忽然恢复了原本的淡然与语重心长，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拘谨，“兰斯，这是属于你的试炼。”

楚门屏退左右，只剩下他们三人。

众人退去，楚门才向兰斯发问：“兰斯，你知道他是谁吗？”

尽管不明白这个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但兰斯还是回答了：“他说他是最后的勇者啊。”

楚门叹了口气，看到兰斯的表情，他就知道兰斯根本就没领会到：“他不是那一百零八个勇者里的任何一个。”

听到这句话，兰斯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后脸上才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可是其它勇者我们不是都抓住了吗？你之前不是说最后一个勇者得吃掉其他人……”

“他吃了。”楚门的表情愈发严肃，“我之前也说过，一百零八个勇者的目的是更快地吸收更大范围内的灵能，这样教团就会以一百零八倍的速度收集到足够的【食物】。”

“但他的食物并不止勇者啊，普通人也可以，信徒祈祷的愿力也可以，那些受伤在休养的勇者……也可以。”

“你刚刚和他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浑浊的感觉。”

兰斯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开始回忆刚刚战斗中的感受。

虽然格鲁尔的攻势迅猛，让兰斯疲于招架和闪避。但正因为对方对力量的控制不够精准，兰斯才更容易感觉到对方的奇怪。

“其实刚刚打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他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兰斯回忆着接触到对方灵能时的感觉，“我确实觉得他的灵能有点怪，怎么说呢……就像是灰蒙蒙的……也不对，应该是不均匀，就像疙瘩汤一样……”

楚门无视了兰斯的奇妙比喻，点了点头：“其实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两代勇者的神智都是很清醒的，你觉得他神智清醒吗？”

“我觉得他挺清醒的。”兰斯秒答，“他还知道他的名字啊。”

楚门仰头望天，合着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兰斯眼中就是清醒的表现……

“但是他力度把握不准，除了自己的名字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楚门依旧在试图解释，“他的行为模式很机械化，你没有感觉到吗？”

这一点楚门是看得十分清楚的，格鲁尔的种种反应与动作都想机器人一样——省略了所有的无效操作，不存在任何只有人类才有的“习惯”动作。

如果这个现象出现在一名战斗技巧的大师身上，那楚门觉得这很正常——可格鲁尔的战斗技巧很粗糙，却偏偏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就很奇怪了。

而且他的攻击动作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像提前录入的程序一样反复播放，很少存在变化。与其说他是个真人，倒不如说是段自动战斗程序。

果不其然，兰斯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机械化？”

楚门痛苦地捂住了脸，就连一旁的菲菲看着都茫然。

“我直截了当地解释吧——灵能与愿力或多或少都带有原主人的思想和执念。他本应该用很长时间，一点一点吸收灵能，逐步变强。这样他就不会被别人灵魂中的执念和记忆冲垮，能保持住自我。”

“试想一下，假如你现在脑海里突然出现另外十个人的记忆，都跟你的记忆一样清晰，你还能分辨得出自己是谁吗？”

兰斯想了想：“我觉得能……我只要记住我是兰斯，在脑海里一直重复这句话不就行了？”

“没有用，因为那十段记忆每一段都在告诉你，你是乔戈夫，你是格鲁尔，你是谁谁谁——每一段记忆都是真的，而且一样清晰。你从小到大所做的所有事都会跟他们的经历混淆，你会记得别人叫你格鲁尔，叫你乔戈夫，叫你兰斯。久而久之，你自己就会怀疑自己。”

“认清自我不仅仅需要自己的坚定，别人同样可以成为你确定自己存在的锚点。可当这些锚点全部混乱的时候，你就会自己怀疑自己。”

“而且格鲁尔的情况并不是这么舒缓的，他吞食的灵能很可能超过数百甚至上千人灵能的总和。这么多的异意识会向洪水冲垮房子一样瞬间摧毁他的神智，把他的记忆化作那一大碗疙瘩汤中的一个小疙瘩。”

“现在的他，已经被他所吞噬的诸多灵魂中占比最大的执念占据——我猜测圣马林是拿出了信徒们祈祷了几百年积攒的愿力和那些受伤勇者的灵能灌输给了他，所以此时的他最大的执念必然是忠于教团，杀死魔王。”

“而我们，就被教团称作魔王。”

“格鲁尔的灵能浑浊不堪，杂质众多。你刚才说他的灵能像疙瘩汤——这个比喻很贴切，因为他吸收的那些人的灵魂强弱不一，执念不一，想把它们消化掉成为自己的力量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和。”

“教团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没有时间让他们的勇者慢慢吸收灵能以保持神智清醒了。他们直接把大量的愿力和灵能灌给了格鲁尔，让他成为了速成的勇者——这就是他的力量很强技巧却烂得一塌糊涂的原因所在。”

兰斯慢慢听懂了，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可思议：“他……那岂不是说格鲁尔其实是受害者？”

“格鲁尔已经死了。”楚门叹了一口气，“这只是一具名为格鲁尔的躯壳，被教团的命令和众多未消化的执念绑架的肉体。”

兰斯的表情渐渐沉寂，脸上浮现出罕见的认真与思索之色。

“兰斯，正因如此，你刚才想问我要一套铠甲的时候我才拒绝你。”楚门见火候到了，便平静地解释起自己的用意，“他只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如果你连打赢一具尸体都要依靠外物，以后怎么去战胜更强大的敌人？”

“可问题就是……我打不赢啊……”兰斯叹了口气，“他的灵能太浓厚了，浓厚到技巧无法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我甚至破不开他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