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把法杖靠着城墙上的箭垛放下，坐到了兰斯身边：“放心，先知大人说你能赢，那就一定能赢的，而且今天他不是也告诉了你变强的方法了吗？”

在菲菲看来，能让兰斯烦心的事只有格鲁尔，而且格鲁尔确实是难以对付的敌人。兰斯若想在短时间内找到战胜格鲁尔的办法，就必须从自身的硬实力着手……可这需要时间，而他们明天很可能就要再打一场。

格鲁尔把兰斯当作了磨刀石，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可格鲁尔需要提高的是自己的技巧，而且可以看到提升速度很快；兰斯却恰恰相反，他需要提升的是更加难以提升的【力量】这一纯粹概念。

兰斯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菲菲身前，防止她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方法是有了，可怎么做还不知道呢……而且要我在几天之内搞定，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一定能行的！因为兰斯是天才啊。”菲菲的语气无比肯定，“我觉得只要你认真起来，提升速度肯定会比他还快的！”

兰斯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后脑勺。他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憋住心里的话。

“这话我只跟你说啊，你别跟别人讲，千万别讲。”兰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才对菲菲小声说道，“白天楚门是不是说了半句话，说万一哪天他不在了，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改话题了？”

菲菲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句话……”

“你看，这半年里楚门好像干什么事都很着急。”兰斯叹了口气，“对抗面要铺开，前线推进速度要快……他以前不是这么着急的性子，为什么这半年突然这么着急？”

菲菲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也许……是因为……因为魔王的事？也许魔王就要降临了呢？”

“如果是以前，我也会这么想。”兰斯挠着头，挠下一大片头皮屑，“可搭配上他今天那句话，我就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们……我总觉得他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啊？”菲菲傻了眼，“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楚门还很年轻，想要掀翻贵族制度和教团的话，他少说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去慢慢做，但这半年开始他就一直在提速。”兰斯的声音愈发低沉，“好像他的时间不够用了似的……我不是怀疑，我就是……有点担心。万一他说的那句话不是说错了，就是说漏了嘴呢？”

菲菲的心底生出丝丝不安来：“说漏了嘴？”

“就是……你看，几年前楚门受的伤多严重，整个胸口都穿出一个大洞，我搁他前面都能看见后面。”兰斯长叹一声，“他能活着回来都是奇迹了，这几年更是没怎么和人动过手，一直在养伤。”

“可问题就是那种伤一个正常人早就死了，他偏偏活着。我之前以为是他命大，可今天这事儿……我有点把不准，也许楚门的伤根本就没好呢？”

“当时你也看到楚门的情况了，不止是外伤，还有几十种暗影诅咒，你都解不开……后来他是怎么康复的？没人知道。”

兰斯犹豫了一下：“菲菲，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伤其实根本就没好，用的是不知什么办法吊着命，强行撑到今天了。然后他发现自己时日无多，要赶在自己死之前把事情都交待好？”

菲菲被兰斯的脑洞彻底惊呆了，她很想反驳，可是想来想去，却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先知大人是天人啊，他肯定跟我们是不一样的。”菲菲坚持着楚门没事论，“在我们看来致命的伤，也许对他来说就是养一养就能痊愈的呢？”

“那怎么解释四大战场的事？”兰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兵分四路吧？这太分散我们的兵力了。这样虽然铺开战场的速度很快，可风险也大啊……”

“先知大人不是有穿梭空间的力量吗？”菲菲立刻想到了解释，“他随时都可以在四大战场穿梭。虽然看起来风险很大，可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敌人的主力袭击一个地方的时候，先知可以瞬间把我们的主力也带过去……”

兰斯叹了口气，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迷：“希望如此吧……”

说完，兰斯站起身，跳回城墙上：“我回去冥想，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菲菲乖巧地从箭垛上翻身而下，抱着法杖跟在兰斯身后：“嗯，既然先知大人说要你发掘自己灵魂的力量，那就要刻苦起来才行。无论你刚才猜的对不对，都得尽快变强才行。”

“放心吧。”兰斯拉住菲菲的手，微笑着，“今天我就女神附体，神力大发，明天我就吊打那个格鲁尔。”

……

回到自己的营帐，兰斯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淡去。他知道格鲁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格鲁尔太强了，强到兰斯甚至都没法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站在格鲁尔面前时，兰斯能感觉到一股压倒性的强大。仿佛一只虫子面对一棵参天古树，一只土拨鼠面对一座巍峨山脉，一条鱼面对汪（和谐）洋大海。

无可撼动，无从下手，这就是兰斯在战斗中对格鲁尔产生的认知。

因此当楚门说他有办法战胜格鲁尔的时候，兰斯其实是不太信的。但碍于当时的场景，他必须得信，不得不信。

希望楚门不是这么想的，而是真的认为他能打赢格鲁尔。

把鞋一脱，回到床上，兰斯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这些年里他很少冥想，更没有再次进入深度冥想空间哪怕一次。这倒不是他懈怠，而是那里有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他这辈子有很多故事，多到让楚门在茶馆里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可这些故事都是可以说的，哪怕再难以启齿，在合适的场合也可以说出口。

唯独那一件事，他连想都不愿意想起，更别提跟别人说。

但今天，格鲁尔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兰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若是挡不住格鲁尔，那格鲁尔必然会像这几个月的自己一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论人民公正军使出什么战术，都能以力破之。

——兵败如山倒，这是兰斯能看到的未来。这无关乎士气，也无关乎信仰，而是客观事实。

这个世界，存在千万腔热血也无法扑灭的火焰。

他是这样的火焰，格鲁尔也是。

“你可以的。”兰斯深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脸，“都已经过去了，兰斯，你是最牛逼的勇者，你可以的！”

“深度冥想，挖掘灵魂的力量，只要无视那些记忆的影响就可以了。忘记它们，发掘自身！”

兰斯给自己鼓着劲：“我能举起几十吨重的武器，寻常魔法和箭矢连我的皮肤都穿不破，什么东西都伤不到我。”

说完，兰斯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心情，将意识沉入冥想空间。

……

这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空无一物。但兰斯知道这很正常，毕竟这只是意识的表层。当他进入冥想状态时，意识的表层不再像清醒时那么活跃。

他的意识继续向下沉去，找到深层意识的入口，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冲了进去。

一瞬间，与表层意识截然相反的嘈杂声充斥了他的意识。他尽可能地不去听那些声音，可那些声音却如影随形，犹如虫子般向他的耳朵里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