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还未出生时,仿若已经死亡后。无处不在的静谧与安宁让兰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什么理想,什么战斗,此刻都在离兰斯远去。他不再疲惫,不再愤怒,不再畏惧。
在这一片宁静中,兰斯发出了幽幽的叹息。
“还是……太弱了啊……”
……
“我刚才听到你说,你弱,对吧?”
……
兰斯猛地翻身而起,警觉地看向四周。
可周围还是漆黑一片,不知是真的黑还是他已经失去了视觉。
而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一抹淡如萤火的光芒慢慢亮起。
哪怕它再弱小,再昏暗,也是这黑暗中最耀眼的光。
“你?”兰斯猛地想起这个声音是在哪听见的,“你是我!”
“嗯,是我,是你。”手捧着烛光的小兰斯从黑暗中现身,平静地看着兰斯,“我刚才听见你说,你太弱小了,是吗?”
兰斯张了张嘴,表情渐渐苦闷。他很想反驳,很想说自己很强,却说不出口。
太弱了啊,跟格鲁尔比,他确实是太弱了。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都无法撼动格鲁尔分毫。
仿佛一个人面对山脉不停撞击时的绝望,如同要把海水喝干的那种无奈,他赢不了,做不到。
一直以来,兰斯无论面对什么困难,无论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一定都会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必胜。他知道这样会给其他人信心,也知道这样会让自己陷入怎样的窘境。
不过万幸的是,迄今为止所有的危险他都抗住了,战胜了——除了格鲁尔。
这个是真打不过,兰斯对自己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
但他不甘心。
他品尝过南街的泥泞里垂死挣扎的绝望,体验过战场上最残酷的生离死别,也知道面对事实束手无策的无奈。
他深知这种绝望,所以他不想让其他人也感受同样的东西。
痛苦,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了。
兰斯并没有注意到,小兰斯的声音似乎有些着急:“兰斯,我问你,你刚才说了,自己很弱小,对吧?”
兰斯依旧在沉默着,半晌,才蓦地流下泪来。
若你曾身陷黑暗,就一定不会忘记曙光初现的那一瞬间。为了这一道曙光,深陷黑暗的人可以疯狂到舍弃一切,无论代价是什么。
兰斯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可他不愿承认自己输了。
他不能输,那么多人都指望着他,那么多人都期待着他,他绝不愿意让期待他的人失望。
兰斯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叹气,捂着眼睛,
“我是死了吗?”兰斯平静地问道。
“你不是不怕死吗?”小兰斯反问,“刚才你还这么问格鲁尔来着。”
“谁他妈不怕死啊。”兰斯没有发出哭声,可他的声音抽噎着,“我他妈真死了?”
“啊这……”小兰斯的眼神飘忽了起来,“也许?话说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刚才说了那个词对吧?弱小,对吧对吧对吧?
兰斯本来是很悲伤的,可在小兰斯的连番问话之下,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干脆破罐破摔了,反正这也是事实:“对,我是说了怎么了!”
兰斯咣咣地拍着地板,义愤填膺:“格鲁尔根本就他妈打不赢啊,这跟一个婴儿单挑一个壮汉有什么区别?无论我再怎么厉害,架不住他劲儿大啊!”
“这踏马怎么打?打赢的才叫正义,打输的就只能当邪恶!我现在不能弱小!我都说了!”
“如果我是弱小的,那我们就会输,我们要做的,已经做的所有事都会变成罪恶!后人会指着我的名字骂!你老给我推销那什么弱小有屁用啊!”
“兰斯,这无关弱小与强大,你要记住。”小兰斯叹了口气,“如果一束光照进黑暗,那这束光就是有罪的。可谁也无法否认,当这束光在黑暗中闪耀的时候,它存在的姿态,无可辩驳。”
不对劲。
兰斯突然间感觉到问题了,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兰斯不是自己,他自己哪能说出这话来?
眼前这个儿时的自己跟自己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只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究竟是谁?”
小兰斯微笑着,把手搭在兰斯的肩膀上。
“我是女神的遗产,我是每个人心中的光。我藏在你们每个人心里,等待着你们呼唤我的时候。”
“我是一个词汇,一种认知。我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渴望的幻影,是你成长之后亲手触摸的真实。”
“我是女神留给世人最后的礼物,是女神奋起反抗的最后一株火苗。”
“我在你们身边,我在你们之中。”
“兰斯,你承认你的弱小吗?你愿意为了你的弱小付出努力与热血,为之拼搏,为之牺牲吗?”
“兰斯,你的理想,你的道路,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