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被俘虏的勇者,基本上都是被教团第一波派出来送死的那批人,都是没有自己主管地的自由勇者。他们的经历就跟绝大多数冒险小说里的主角一样,今天在这个村子剿灭土匪,隔天去那个林子里消灭魔兽,直到被教团忽悠到南方前线。
他们来到神许之城后,受到那些爱屋及乌的愿力,虽然实力提升不多,却更加稳固,磨去了战场上的杀性。这也是楚门当初俘虏他们,而非直接砍死的理由之一。
但两名老魔法师并未动怒,也没有反击,而是保持着防御的态势,借着内城墙的防御神术继续喊话。
“有请楚门先生,上山一叙。”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楚门身上,等待着他的答复。
“我自会上去。”楚门说完,依旧呆在原地不动。
楚门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不必现在急着上山,攻下内城后,他自会上去。
两名真理密修会的魔法师并未坚持,而是垂手立于原地。
片刻后,一个淡淡的声音终于从楚门心底响起:【先生,请上山一叙。】
这还是楚门第二次听见教皇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教皇,这个女神教团的最强者,终于不再当缩头乌龟了。
在过去的轮回中,楚门忙着跟莉莉丝对垒,并未关心人类这边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有见过教皇。但此时此刻,楚门忽然很好奇教皇的心理状态。
对方似乎并不着急,也不知究竟是他胸有成竹,还是年岁已高被岁月磨去了说话带有情绪的能力。
也许是心血来潮,楚门忽然想起一个一直被搁置的问题来。
——自始至终,这个教皇的疑点都太明显。他似乎很有作为,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他成功挑起了公正教会与帝国、教团的冲突,甚至成功袭击了莉莉丝险些得手。但除此之外,他却没有主动做出些什么真正威胁到公正教会的事。就连四年前对神许之城的宣战,都是在几场战役后收手,班师回朝。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是兰斯爆种,再加上两大帝国的战事让教团收手。可知道勇者内幕的楚门明白,两大帝国根本没有真正的必要开战,只需要把矛头一直对向神许之城,所有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但教团没有。
一直以来,楚门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去六年的战争,却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他只以为是当时诸多因素相加,导致出现了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但转念一想,教团家大业大,如果要搜集亡魂增强勇者的力量,当时最好的办法明明是直接把战场定在南方,而非让两大帝国出人头。
那场战争着实削弱了两大帝国的力量,给了神许之城发展的可趁之机。乍一看,似乎是教团的决策出了问题,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简直是脑子有大病的人才能做出的决策。
尽管不合理,但它还是这么发生了,楚门只能以现实不需要逻辑来解释,但教团不可能不明白放虎归山的道理才对。
放任神许之城在最脆弱的时候飞速发展,然后在公正教会最强大的时候把大片土地拱手相让。光凭这一点,楚门都觉得教皇像公正教会的特务。
解放罗曼帝国与查古曼帝国的过程里,教团似乎一直都在按兵不动。按理说,那段时间正是集中优势兵力击溃公正教会敌后根据地的好机会——且不论做不做得到,教团居然没有这么做,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攻下内城后,我自会上去。】楚门神情不变,淡淡地回答。
谁知,教皇居然十分自然地答应了:【恭候。】
楚门皱起了眉,我是来杀你全家的,你能不能反应激烈一点?
这种违和感在进入圣马林后愈发清晰,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就在楚门皱眉的时候,那两个魔法师仿佛收到了什么命令,又或者是不想给楚门留思考的时间,直接动手了。
“魔境烈焰烧灼之土,所率七星照耀之时,于此腾飞!大地之髓!”
圣马林城的土地仿佛活了过来,大量的魔力被硬生生从土壤中榨取出来,以流质在空中飞舞。
“有点强行了吧。”楚门低声念叨着。
他不了解教皇,甚至连教皇的脸都没见到过。但此刻,他却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好像能理解教皇。
“先知大人?”其他人并未听到楚门与教皇的心灵对话,见那两个魔法师开始动手,不由得询问起楚门的意思来。
楚门沉默片刻,双眼微眯:“动手吧。”
无论教皇想说什么,结局都不会改变。圣马林必须被解放,教团也必须成为历史。
革命的大势早已兴起,浪潮已经卷到了圣马林,早已不是楚门能够制止得了的了。现在的他,只能让这大势继续下去,直至教团被彻底摧毁。
斯卡伊要获得真正的解放,教团就必须死去;想要教团死去,教皇也必须死去。
潮流,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裹挟比它巨大得多的人与组织,让他们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思。自这场战争打响起,就不再是楚门在推动它,而是楚门被它推动。
得到了楚门的命令,四十多对勇者与神行者不再犹豫,直接联手对内城展开了进攻。但令人意外的是,四十多对勇者与神行者在敌人的攻击间穿梭,一时之间居然无法靠近。
那两个真理密修会的魔法师……能够并联施法。
如果是并联两个施法过程,他们是必定挡不住这四十多对勇者的,但他们一个人能并联施法四十多个魔法,而且每一个都是高级魔法。
这是真正的一人成军的威势,内城墙外一千多米的距离内,已经被他们的魔法夷为平地。魔法犹如雨滴,在这片已成瓦砾的土地上肆虐。
楚门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安,他很想上山听听教皇究竟想说什么。在两军对阵的关键时刻,他居然不去指挥军队,反而找自己说话?
不,准确地说,教皇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头,仿佛就是在刻意地避着自己。但现在忽然要自己上山一叙,仿佛不是要打生打死的敌人。
楚门蓦地回过头,看这这片饱经沧桑的大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不散。
迷途知返的勇者,弃暗投明的牧师,饱经蹂躏的平民,是这片大地的主角;
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共同的理想,是一场矛盾的起源。
一个被攻破的城池,是一个故事的结尾。
多么具有史诗感的……剧本。
现在,它只缺一个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