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愿望如同魔王的低语，一刻不停地在勇者的脑海中盘旋。就连他自己的思想，都快被这如海洋般浩瀚的人民意志侵吞。
他们正在渐渐失去自我，成为人民心中英雄的样子。
兰斯忽然抬起头，看向身侧飞来的坎德尼斯。
坎德尼斯大大咧咧地坐下，原本就狭小的检修台挤了两个人，顿时显得更加拥挤，使得他们必须背靠背坐着。
“坎德尼斯，我和你们的想法不一样。从楚门进入深渊之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他回不来的准备。”坎德尼斯没说话，兰斯却先开了口，“我的这一生里，从楚门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他说过，如果不在沉默中爆发，就要在沉默中灭亡。”
“先生教过你这些吗？他一定教过，但可能不是用一样的表述方式。如果我们一直当缩头乌龟，就只能被动挨打。我们的未来要靠我们自己争取，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楚门身上。”
“楚门也说过啊，他说我们就是斯卡伊的未来，我们肩负的责任比任何人都要重。在我看来，我们只剩下第三防线了，如果第三防线失守，破晓要塞也就相当于没了。”
坎德尼斯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他身边，默默地发呆。
“现在我还能压住那些主战派，可要是有一天我战死了呢？”兰斯低声笑道，“你们都得做好准备啊，赶紧把统一方向做出来。”
见坎德尼斯不说话，兰斯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楚门还活着，但我们必须做好他已经死去的准备。”
坎德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默认了。
破晓要塞这座建立在深渊之门上的要塞，是斯卡伊大陆的门户。如果当初先知没有在这里开启深渊之门，那如今爆发的魔潮就会在世界各地同时爆发，到时候局面一定会更加糟糕。
但破晓要塞的建立，也意味着整个大陆的压力全部集中到了破晓要塞这里。只要他们被攻破，魔物就会向四面八方涌去。
不过即便如此，结果也比魔潮随机地点爆发来得好，最起码魔潮是有方向和根据地的，他们能够根据这两点建立有效的防御措施。
“穆赫德说，两个月之内，如果有魔神级魔物再次出现，我们要拼尽全力把它们拦死在战场中心，不能让它们靠近城墙——不惜一切代价。”
这句话，足以说明很多东西。兰斯本就严肃的表情愈发认真，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炮火轰鸣，火焰横飞的高大城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座要塞的炮火永不停歇，但开火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战死在这片战场上。
但兰斯觉得还为时太早了，他还没有看到能在他们战死后接过战旗的人。军中其实有许多在精神上可以继承他们的人，但实力上的，暂时还没有。
所以他们还不能死，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他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好。”
第五百五十六章 裂地一击
斯卡依大陆之外，黢黑的魔潮包围着这个被完全封闭的世界。在痛失魔王后，它确实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静默状态，但由于魔能本身的性质，没过多久，混乱就再次统领了魔潮。
混乱意味着变化，变化即是新生。
在魔潮内无序的信息流中，千万种组合在一瞬间拼接完成又溃散，不断寻找着崭新的可能性。这种变化发生在魔潮的每个角落，有时会诞生出完全不合常理的物种，随后被魔潮湮灭；有时又会产生强壮的新物种，在魔潮中游弋。
进化，它们在不停地进化，通过混乱的穷举法举证无穷尽的可能，并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个体。
在这年复一年的组合中，有魔物，有魔物领主，也有魔神级魔物的诞生。但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以天文数字计数的组合次数中，魔王仍未诞生。
魔潮渴求着新的组合，新的素材来堆砌，来组合，来诞生出崭新的个体。它的两边分别是牢不可破的绝对秩序，与一直啃不下的硬骨头文明领域。相较于前者，后者的防御显然更加脆弱。
魔潮不具备自己的意识，但在种种特性与客观情况的推动之下，它做出了让人怀疑它有自我意识的举动。
它要吞噬斯卡依大陆，从那些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现成规则中，寻找诞生崭新魔王的可能。
新的魔王，一定要更加强大，更加智慧，更加顽强。
……
斯卡依大陆唯一的入口，逐光小队留下的文明之城已经在数年的摧残中破败凋零。那座高耸的观星塔断成了三截，象征着人类司法权力的大法院更是屋顶漏洞，天秤少了一半，张开的书页也残缺不堪。
最凄惨的还是那座代表着工业体系的炼钢厂，外壳已经被我完全撬开，如瀑布般的岩浆流也已枯竭，锻造用的汽锤更是被拆下扔到一边，工业线被完全拆毁，变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废墟。
尽管文明之城已经破败，可它的文明领域依旧还在。在它制定的规则当中，这些无法被肉眼观察到的法则必须具备可以被人类理解的形体。
因此，这些由人类文明规则而生的具现化建筑忠实地用外观表达着自己的状态，意味着组成它们的法则已经支离破碎，无以为继。
而文明之城的最中心，那道连接着斯卡依大陆的深渊之门外，拥挤着数不尽的高大魔神，排着队往那道深渊之门里挤。光是看到的，就有七头。但由于它们的体型太大，深渊之门又窄，除了奋力拥挤之外，就只能想办法把这道世界的伤口撕大。
不远处，还有一头形貌古怪，浑身囊肿的魔物仿佛水垢般盘踞在观星塔的塔身上，体表缓慢地起伏，如同呼吸。而随着它的每一次起伏，魔潮都会从它体表的数十个孔洞钻进去，过一会儿再排出。
被它排出的那些魔能赫然便是那种可以寄生在生物体内的寄生型魔物，它们仿佛蚂蟥般扎在最前方魔物的屁股上，似乎是想借着它进入斯卡依大陆。
最前面的一头魔物已经有半个身子挤进了深渊之门，只剩下一个肥硕的大屁股卡在门外，进退不得。
终于，在挤掉了一层皮后，它的身影消失在了魔潮中，眨眼间出现在斯卡依大陆的天渊里。
天渊中浓郁得如同液体的魔能极速修复着它的身体，而它则伸展开如蜘蛛般的八只手臂，向着地面爬去。
魔能被它庞大的身躯搅动，在冲出天渊的那一刻，宛若喷泉般冲天而起。
……
随后，一道光芒绽放，由天及地，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它那张宛若几十个人脸缝合在一起的头上。
天空中炸出一声雷响，盘旋成云的魔能被这道雷霆劈裂，卷起巨大的龙卷。而雷霆的正中，赫然是联手的坎德尼斯与兰斯。
是痛苦长姊在心灵之海中观测到魔潮似乎有正在酝酿的新风暴，通知了坎德尼斯与兰斯即将有魔神级魔物降临的消息。再加上敌人穿越深渊之门着实花了些时间，四人才能在这头魔神级魔物降临的时候同步赶到，给它迎头痛击。
八手魔物眼中弥漫着大大的懵逼。
这是我家门口！你凭什么站在这啊！
可能是脑电波诡异地对上了，兰斯冷笑着又是一拳砸进了魔物的脑壳：“这是我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