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愣愣地问了一句:“痛苦长姊?”
痛苦长姊他是知道的,毕竟在战场上承担生命纽带职责的痛苦祭祀就是祂的眷族——能把整个军团的生命力拧成一股麻绳的痛苦祭祀谁不喜欢呢?
“在那。”穆赫德的视线转向天上那座巨大的发光物,“那就是痛苦长姊在灵魂之国的形态。”
乌云之下,一座巨大的淡金色防护罩笼罩住他们所在的地方,向外延展出不知多长的距离。而那防护罩之下,一个美丽到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建筑宛若伞骨般撑起了防护罩。
它的顶端是一大坨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内部氤氲着彩虹般的净光。那些色彩绚烂复杂,仿佛能把整个世界所有的色彩全部囊括在内。
而那坨顶住天空的闪光胶状物之下,无数根宛如伞骨的半透明柱子倾斜着垂下,宛若笔直的彩虹桥,支撑在大地上。
托马斯与太阳看着天上的建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太阳不仅肃然起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痛苦长姊的模样:“那就是痛苦长姊?我还以为……我一直以为她跟我们长得差不多……”
“人类对神明的揣测总是会以自己认知的东西作为模板,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穆赫德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愈发严肃,“战士们,我们的战争尚未结束。”
“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战场。”
“在这里,没有铁器,没有枪炮,我们能武装自己的东西,只有我们自己。”
“你们跟我来。”
托马斯与太阳跟上穆赫德,登上了周围岩石的高点。直到此时,他们才把周围的大环境一览无余。
这是一块连一平方公里都没有的小岛,但上面却挤了几百个人。他们组成方阵,手里拿着散发出光芒的武器,与身边的战友捉对训练。
而目光所能极的远方,还有不知多少个一模一样的小岛傲立在波涛中,每一座岛都有一根半透明的柱子链接着天上的痛苦长姊。
“一开始是痛苦长姊亲自教导我们,但现在魔潮的攻势愈发凶猛,她必须全力以赴对抗魔潮。教导后来者如何使用灵魂力量的重任,就落到我们自己身上了。”
“你们要用尽可能短的时间掌握如何使用自己灵魂的力量战斗,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
心灵之海的表面,乌云仍旧密布,魔潮仍然在冲击心灵港湾。
但相较于四个月之前,魔潮明显更加浓厚,而心灵港湾中存储的战士也越来越多。
这些在心灵之岛上休息的英灵战士数量达到了数十万之多,并且在痛苦长姊的教导下熟悉如何使用灵魂的力量战斗。
【荷光者军团】,这是他们的名字。这些本应在死后就消散,并以灵能形式重新融入心灵之海的战士们的灵魂被痛苦长姊拦截,并从心灵之海的总控中枢里调取他们还活着时的记忆,将他们重塑。
这支完全由灵魂组成的军团,名为荷光者。
他们将会是斯卡伊大陆最后的底牌。
心灵港湾的强度并未因为前线的失利而脆弱,反而因为人们愈发坚定的抗争意志而更加牢固。
但隐约间,痛苦长姊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不安。此时她正贴在心灵港湾的内侧,距离魔潮最近的地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魔潮内部正在发生奇怪的变化,它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大量类似于法则的东西一闪而逝。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魔潮中孕育,痛苦长姊能清晰地听到它的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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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伦斯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他并不是不知道大部队在哪,而是他现在不敢回去。
用力把【勇气】插进地里,塔伦斯坐下,背靠着铁棍休息。周围的魔物仿佛躲瘟神一样躲着他,没有一头敢靠近。
这种现象,只在魔物领主身上发生过。
塔伦斯掀起自己已经没多少甲片的铠甲,又一次检查自己的伤口。那个左腹处的贯穿伤已经不疼了,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于角质的东西。
魔能在这些角质中流转,这很明显不是血痂,而是被魔能侵蚀后的异化现象。
理论上,现在的塔伦斯应该已经神志模糊,魔能开始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要把他转化成魔物才对。可塔伦斯却觉得自己现在神智很清醒,甚至体能还在不断地恢复,即便不进食也不会饿。
尽管身上能屏蔽魔能的灵能锭铠甲已经破到聊胜于无的状态,可身处魔潮中央,塔伦斯却没有感到分毫难受,甚至连恢复速度都在上涨。
这才是塔伦斯不敢回去的原因,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半个魔物,他不确定自己回去之后,战友们是会杀了他还是治疗他。
人民公正军里并不是没有感染魔能后又被救回来的人,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感染初期,身体没有出现异化。而此时塔伦斯左腰上的异化区已经开始蔓延,顺着他的左侧腰线一路向上,把他的左臂染成了黑紫色。
他左手的指甲变长,手臂与手都变粗了些许,皮肤如老树皮般坚韧,布满了看上去一绺一绺的沟壑。而那沟壑之中,如同血液般的红色如呼吸般明灭。
实际上,他受到的伤不止左腰那一块。但在自己清醒过来以后,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
而代价,就是他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短暂的歇息后,塔伦斯再次站起身,向着南方走去。战线正在不断被压缩,即便他此刻在魔潮中大开杀戒也无力改变整个魔潮的流势。
他所能做的,就是返回战场,帮助战友延缓魔潮推进的势头。至于回归军队什么的……想想就好。
忽然间,塔伦斯浑身汗毛倒竖,一阵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伟大的意志,大到他无法找出一种可以与之比拟的东西来描述这个意志的宏伟。
他的双膝一软,若非撑着铁棍,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跪倒在地。
塔伦斯的双手用力抓着铁棍,紧张地向四周查看,却只感觉到那股重压越来越近,仿佛一座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山脉,要从自己的脊梁骨上踏过去。
与此同时,一段模糊不清的呢喃仿佛由远及近,在塔伦斯的耳中响起。塔伦斯找不到这声音由来的方向,却能感觉到它正在越靠越近。
那个未知的存在尽管从未说过它是什么,但塔伦斯心中却莫名有了答案。
它带不可一世的威压,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