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草十郎打开话题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个平凡的故事,他的新打工是做那些平凡的某一家的家政,略微有点不同的是,那家的老婆婆丈夫早逝,儿子也去了大城市,连信也不怎么寄回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帮个忙而已。”他带着有些困扰和后悔似的表情说道。
或者说对不当行为的嫌恶,自嘲般地苦笑暗含着复杂。
“……”
鸢丸有些吃惊,但随即就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将这种感情表露在自己面前——但鸢丸立刻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羞耻,不由得给自己一点惩罚。
“你这种表情还真少见呢,是婆婆对离家的儿子抱怨太多了吗?说他丢下需要照顾的母亲自顾自地过好生活什么的?”
“……怎么说呢,我的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但却并没有想要谴责那个儿子的意思,因为……”
他突然停了下来,恐怕那个儿子不是厌恶母亲,而是厌恶这个城市吧。
毕竟只要有喜欢的地方的话,就不会离开这里吧。
草十郎将这些话痛苦的咽了回去。
“帮忙的薪水从一开始就领完了,仅仅一个月却有十万日元,我觉得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根本就不用给这么多钱的啊。
他嘀咕着。
虽然这些钱马上成为了房租和请青子以及有珠吃大餐的经费。
这一点令他有些开心而已。
于是这个少年对婆婆充满了感激,而他的傻气恐怕也让老人忍不住微笑吧,老婆婆很快就喜欢上了他,没几天就将草十郎当做孙子看待了。
“……啊啊,老实说我是很开心地,但问题是……”
问题是她会一边说着“明天也要来哦”,而且会一边说着“别忘记我啊”,然后再临别之际给草十郎一大笔钱。
“啊啊?就这样你就收下了?”
“恩,说是希望我能代替他的孙子,说我很值得信赖,希望今后能像孙子一样和她在一起。”
少年皱着眉头,似乎自己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什么嘛,太难以置信了,这不是用钱买孙子吗?根本就不是什么家庭服务员了啊。”
“婆婆说自己是不会给家庭服务员钱的,说那种人不值得相信,她能相信的只有钱而已。”不知道是因为长期独居,还是生来就是如此偏执的性格,老婆婆根本不相信“人类的善意”。
对她来说,家人的羁绊就是虚幻的。
被常年抛弃的她唯一握在手中的就只有残存的积蓄。
……所以,反过来说。
偏执地,绝不肯轻易浪费的,作为自己最后的内心依靠的储蓄对她而言是能够维系人与人羁绊的东西。
“……太愚蠢了,这样不就等于用钱雇人么,还说什么代替孙子啊。”
“恐怕婆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吧,只是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她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了。对她来说,比起家庭更想要一个孙子吧,所以作为交换,她送上了自己最相信的东西。”
“——”
不过,事实上,这并不是收买。
正是因为老婆婆打从心底相信草十郎,才会以自己最信赖的东西表示感谢。
——虽然这在旁人看来是极其丑陋的行为。
“的确是很让人头痛的事,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了,其实这也不坏啊,对于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婆婆来说,这些许也能变成好的回忆呢,这倒是好事一桩。”
“是啊,这么说也是。”虽然草十郎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脸上还残留这沉重的阴影。
“干嘛这么郁闷啊,以你的性格看来,从她那得到的多余的钱应该一分都没用过吧?老婆婆这么做的话,养老金总有一天会见底的,你不就是打算到时候还给她才不肯告诉苍崎的吗?”
“欸?为什么鸢丸你会知道这些?”
草十郎惊了,正如副会长所说的那样,他所拿到的“工资”,除了第一次是自己应得的,拿来当做万圣节的经费以后,以后每一次的巨额奖金他都好好的存了起来,因为没有存折的关系他只能将这些钱叠好,仔仔细细的放在床底下。
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多嘴的知更鸟发现之后,才会让的青子产生了这个家伙到底是去犯罪还是去出卖肉体的错觉。
“啊啊啊,没什么啦,就是单纯这样觉得。”鸢丸觉得额还是不要告诉草十郎他们今天一天都在为了他东奔西走的事了,否则之后一定会被铁之学生会长用可怕的眼神瞪着责备干嘛要告诉他的吧。
“是吗,不过这件事最麻烦的一点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孙子啊。”
“啊?”下意识地反问之后,鸢丸立刻就反应过来,发出了“搜得死内”的叹息。
原来如此啊,丈夫早逝,儿子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当然不可能有孙子承欢膝下。
多么可悲的一生。
世界上也有只能靠相信这种“也许”而活下去的人生呢,毫无底线,在悲催的人生后面,也不知道是否有更悲惨的前路在等着。
“偶尔我也会想,明明这个城市中的人们看起来都很幸福,但真窥见其背后的话又会发现并非如此,就像是整个城市都在骗人一样。”
“……”
鸢丸靠在栏杆上俯视着下方喧闹的城市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