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突然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亚修：

“乌伦一家都虔诚的信奉着神灵，他的儿子更是以祭司的身份转为神官，我记得那次出发前，他来拜见我，承诺一定会为众神修建最华丽的神殿。”

“为什么身为神的你们，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以那种凄惨的模样死去？”

这次换成亚修沉默下来。

他平静的开口：

“神一直站在云端，祂们只能看到高山和大地的轮廓，祂们自然也爱着生命，但同样却只能看到生命的整体轮廓。”

“轮廓内的细节，站在云端的祂们是看不见的。”

吉尔伽美什偏着头思索片刻，又怔怔的盯着前方虚空，喃喃道：

“其实我是不该责怪众神的，我问过安神，问过卢伽尔王，他们便把那件事告诉了我。”

“......哪怕没有告诉我，我也已经看到了。”

“深埋在这片大地的仪式，为了纯化我体内神性的仪式......我的眼睛已经完全看到了。”

“所有的灾难，其实都是我自己造成的——那些愚昧的人类啊，明明是我杀死了他们，他们却依旧这么崇拜着身为王的我。”

“哪怕我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也会甘心为我去死吧......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对神和王就是这么狂热，愚昧而又......”

他语气顿了顿，又低声道：

“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未来。”

“当众神重新降临，这片大地的人类，将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繁荣和安定。”

“比现在要更加安定。”

“神的权利可以约束万物，所有的危险都会被提前消除掉。”

“......人类脸上的笑容会逐渐增多，他们对神的信仰会更加坚定，但是。”

吉尔伽美什突然皱眉，露出怪异的表情。

“很奇怪，那样的人类，却根本无法让我留下印象。”

“直到现在，我还清晰记得乌伦抱着那堆肉泥哭泣的场面。”

“我一直觉得，他脸上的悲伤是生动和深刻的，远超他对我狂热跪拜时的模样。”

迷茫的少年王者扭过头，低声询问道：

“亚父，我居然会有这种扭曲的想法......或许我根本无法像你们一样，成为崇高的神灵。”

亚修微笑看着他：

“你可以把回忆再往前拉一段时间。”

“拉到乌伦小的时候。”

“仔细回忆一下吧，你和很多孩子一起在乌鲁克玩耍的时刻......那些真诚的欢笑，或许不如乌伦丧子时的悲伤表情深刻，但我觉得，应该也同样生动。”

0 ······求鲜花··· ·········

“你只是希望子民们的哭和笑，都发自内心，不受外界的干扰。”

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性会自动忽略平淡，只会对情绪起伏的时刻留有印象。

于是才对真实的欢笑和悲哭一再怀念。

而吉尔伽美什的人性却是残缺的。

不完整的人性，以及不完整的神性，也造成了他有别于人和神的异常思考模式。

听完亚修的话，吉尔伽美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问题哪怕他现在感觉到迷茫，相信未来也能够理解，那是出于人性的干涉。

“我还看到了另一种未来。”

吉尔伽美什突然又道：

“我看到众神最终没能降临这片土地，失去了神的庇护后，大地上人类的生活变得无比艰难。”

..... ...... 0

“也没有再出现像我这么英明的王者领导子民，于是他们只能挣扎求存。”

“他们只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的活下去，以狼狈的姿态和卑鄙的手段，导致大地上充满罪孽......”

“不过同样，他们也亲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可以不再依赖众神。”

“伴随着独立，他们也不再愿意信仰神，罪恶会在每个时代上演，最终可能吞噬这片土地，也可能吞噬人类自身。”

吉尔伽美什目光盯着亚修，认真的问道：

“亚父，您觉得人类选择什么样的未来会更好？”

亚修却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