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有大片的空白。记忆断层停留在某个阶段,也就是海上保安厅的救援船响起警笛。那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肺部残留着海水腥咸的气息,周围弥漫的却是消毒水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在很久之前也曾经整日萦绕在自己鼻尖,跟安迈利卡的医院不同,这里的消毒水味道更刺鼻一些。
“原来已经到弗洛汀了吗?”
她的身体顿时放松不少。这个地方该怎么说呢,可以称之为自己的第二个故乡。有事没事就下意识地往这里跑,就连这次……居然也因为受伤阴差阳错地来到这家医院。
跟弗洛汀的不解之缘,已经没办法用文字来描述了。
对了,琳丝蕾特。
“那个笨蛋……希望她还没死。”
奥涅咬牙,深吸一口气后从病床上起身。身体尚且虚弱,也还在输液中。这些都不重要,跟探望某人比起来,这些因素都可以无限变成透明的。
手背上的针头被用力拿掉,血丝从针孔处溢出,源源不断。她本人对此并不在乎,甚至连止血工作也来不及做,就在走廊上寻找琳丝蕾特的病房。
她太想见琳丝蕾特了。
昨天摘下口罩,确认她还活着的事实后,一直没有时间安安静静欣赏她的面容,跟她谈话。
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大概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话。还有,她们要去补办婚礼。结婚典礼上只有她一个人,这一点也不像话。
“该死……我在哭什么啊?”
在走动的过程中,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出眼眶,滴滴答答,打湿病号服的衣领。就算是要喜极而泣,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不过还好,现在时间还早得很,走廊上没什么人看到她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堂堂安迈利卡的王女殿下,在走廊上痛哭流涕,传出去未免太丢人了。
她还得保持高冷帅气的形象,否则某人又该嘲笑她“像个少女一样”。
哭得一塌糊涂。连路也看不清楚的奥涅,最终在护士的帮助下找到了琳丝蕾特的病房。她已经脱离危险,不用呆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手术后不久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两人简直像有心电感应似的,都在这个清爽的早晨醒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方。琳丝蕾特的情况稍微严重一点,医生不允许她随意走动,她只能在这里等着奥涅。
那家伙一定会来的。
……
当奥某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她像欢迎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恋人一样,做出一个要拥抱的姿势。
“欢迎回来。”
其实这话不该由她这个回归者说。自顾自搞失踪,害所有人伤心和痛苦两年多时间的人是她自己,大家大概在欢迎之前,要先把她打一顿出出气,打死算数。
然后她还真被打了。
“啪——”
迎面而来的是带着凌厉掌风的一个耳光,从下手力道和角度,侧面烘托出扇耳光者恼怒的心情和心中涌动的情绪。
这一巴掌在意料之中,足够疼,足够响亮。琳丝蕾特本来还有点睡意,结果直接被打醒了,疼得龇牙咧嘴,随后挤出一抹变形的微笑。
这么久不见,某人还是这么喜欢打脸。
“好疼啊……久别重逢不该温柔一点吗?”
她捂着被打的地方,那里还在火辣辣地疼。嘴上说着嗔怪的话,心里倒是没在怪罪一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的奥涅。
这是她的错,活该被打。
奥涅没有接琳丝蕾特的话茬,就那样气鼓鼓地瞪着她,不发一言。有很多话想说,在见到的一刻又词穷了,不晓得如何开口。
本来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想挤出只言片语都十分困难。
两人对视良久,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
“那个……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琳丝蕾特最先只能想到这句没营养的台词。太肉麻的话不会说,只有道歉听起来还中肯一点。总得有个人先把尴尬的沉默时间结束,把话说开。
担心什么的,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混蛋。”
回答她的是一个含糊不清的词语。
“什么?”
琳丝蕾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我说——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混蛋,涵盖了海陆空三栖范围的混蛋。”
奥涅凑近她的耳边,用略大的音量,给刚刚的词语加了长长的前缀和形容词。这么说应该足够形象,能让某人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性质何等恶劣。
这怨念到底是有多深?不用想也知道,奥涅已经把琳丝蕾特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是是是,我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无前例的史诗级混蛋。”
把女孩子弄哭的女孩子,那就是罪大恶极的。
两人再度对视。
奥涅眼中的怒火已经尽数散去,她是有点怨恨琳丝蕾特把自己丢下这么长时间,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不留下只言片语交代。失而复得之际,过分的话自然是舍不得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