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原地站了将近一个地球日后，老道这才通过这一年来，在这颗星球上各种遗迹内收集到的情报，以及对于这颗星球上疑似幽世和现实发生过重叠的区域的考古，在脑中半猜测、半计算的，还原出了已灭绝的当地居民的一个‘大致’历史。

作为三星系统中的一颗行星，脚底下这颗星球很显然没有地球的优渥地理环境，甚至生态环境之险恶，以人类的角度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根本不应该会有生命诞生。

但这个星球确实诞生了一个智慧物种。

因此，这个智慧物种打从诞生之初，就饱受着它们的生命之源的折磨，而从它们发展出的文明，能够引发‘神灾’看来，绝对不会比人类低下。

可同样的，堪称恶劣地生存环境，也让这个种族的发展进程中，充斥着大量的宗教因素，甚至可能在技术革命大爆发前的很长一段时期内，宗教的影响力都高居不下。

或许，就连宗教也只有一种主流，而非地球上的五花八门。

而且，根据在那些幽世和现实重叠过的区域细致地考察，老道怀疑当地居民很早以前，就隐约察觉到了幽世的存在，并且用不知道什么方式，尝试过与幽世当中的，属于它们心智和意识产生的情绪投影出的星幽界实体，有限度的进行了接触。

只不过这种有限度接触，不足以贯通两个帷幕，让星幽界实体触及到物质世界。

于是，双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相安无事的程度，星幽界实体通过当地居民的神话，汲取这个种族心智和意识产生的情绪，获得形体和成长。

反过来，当地居民也通过这种有限度接触，以它们的‘神’充当管道，从幽世中少量获取能让它们生存和发展的便利。

这种互利互惠的形式一度达成了近乎完美的平衡。

直到文明发展和壮大之后。

总是难免会有智者，尝试去探索和研究，世间这一切背后的道理和缘由。

老道可以想象得出，当地居民中的智者面对千百年来的宗教以及神话，质疑神话描述中创造一切、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会如此苛责祂的子民，质疑掌握发言和解释权的宗教，为何行使着‘神’的恩赐，却从来不造福所有的子民，反倒死死握着权利不放，将自己的权威凌驾于世俗之上，视自己为‘神’的代言人，却干着与宗教典籍所要求的律条截然相反的事情。

等到一切质疑经过漫长的沉淀，当地居民迟早都会发现‘神’的恩赐的一部分真相，并非只会局限于个别宗教人士，乃至种族的每一个个体都可以获取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它们会去寻找其中的缘由。

挖掘认知中的一切的道理。

如若它们意识到，自己眼前所见的整个世界，不过是茫茫宇宙不起眼的沧海一粟，尝试突破了脚下来自于星球的束缚，最终发现它们种族过往承受过的灾难，从来都不是它们的‘神’所规划的，仅仅只是自然中的一种规律，然后推动文明的发展和前进，解决了以往从幽世中获取的少量便利，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平衡就会开始被逐渐打破。

直至满足‘神灾’爆发的条件。

接着，它们就会如同历史没有被改写前的人类文明一样，发现‘神灾’的根源，并试图找到解决的方法。

不同的是前文明的人类因为各种缘由，选择了死磕‘神灾’，但这个种族在发现‘神灾’无法根除，再加上恶劣地生态环境，会让‘神灾’造成的影响和破坏力成倍激增，以及这个种族历史上宗教带来的深刻影响。

于是，愚昧压垮了理性。

或者说，这个种族为了生存，选择了自我阉割......

老道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也不清楚在自我阉割后这个种族延续了多久，才在摇篮中被不可抗拒的外因毁于一旦。

“唉——！”

在留下了一声意义复杂的叹息之后，老道转身离开了这个作为‘坟墓’的星球，以神念撕裂虚空之法挪移到了地外轨道上，置身在三颗恒星的强光中，默然地凝视着眼前的浩瀚虚空。

事实上，人类并不比这个‘邻居’能好到哪里去，历史改变前的人类文明，最后也算是间接败在了‘神灾’下，比起还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的‘邻居’，把自己的母星连同其卫星一起作死进幽世中，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不过半斤对八两。

幸运的是他们获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但老道现在已经分不清，他眼中的那位天之帝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有来到这个‘邻居’家，亲眼目睹了另外一个种族、另外一个文明的下场，他才意识到那位天之帝君，究竟做出了一种何等夸张的事迹。

眺望着茫茫的宇宙，在恒星的光辉之下，有多少个诞生了智慧生命的星球，最后在‘神灾’中毁于一旦，人类的结局和这个‘邻居’的下场，从概率学上来讲绝对不是个例。

那么，在这一片黑暗森林中，又有多少个种族和文明，覆灭于宇宙的森然恶意下？

又有多少个种族和文明，能够与地球的人类文明一样，重获一次新生和机会？

再转念一想，自己眼中的那位天之帝君，真的只是神话衍生出的星幽界实体么？

亦或者，对方只是冒名顶替了他们神话衍生出的星幽界实体，其本身则来自于另外一个高等文明，救下地月系和人类文明，不过是出于怜悯？

老道想不明白。

但至少他可以确认，那位天之帝君对人类并无恶意，同时也不打算做人类文明的保姆。

如今的人类文明，若是只局限于地球上，在过滤装置的影响范围之内，自然不会再担心‘神灾’的复发，可要是有朝一日走向这片茫茫的太虚，却又让宗教和神话死灰复燃，迟早会让‘神灾’复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有理性才是人类的未来，愚昧且盲目的宗教信仰，只会化作枷锁，将文明栓在一座断头台上，等候着注定会落下的铡刀......”

老道在自言自语中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崩溃掉了这副能量之躯，将自己的神念抽离，回到了幽世的维度中，并通过对于那颗金色灵能太阳的定位，很快就借助着幽世不稳定的时空规则，迅速回到了那座嵌在两个维度链接点的神殿。

去的‘邻居’家窜门，老道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用在赶路上，但回来的时候，他的神念却仅仅在幽世中，游荡了数天。

“嗯？天师外出神游太虚回来了！”

而他刚一回归，便引来了其余鬼仙的注意，老道见状也主动做出了回应，并在众人好奇的提问之下，说出了自己此行十数年的见闻。

在听到‘邻居’家的状况后，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众仙，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

虽说其余的鬼仙在修为和境界上，比老道弱了平均两三个台阶，但不意味着以他们的眼界，意识不到幽世和现实之间的联系，对于一个种族和文明来说有多么可怖可畏。

同样的，他们在听完老道的诉说后，也明白重新获得一次新生和机会的人类文明，不可能永久待在地球这个摇篮中。

但谁又能保证，在跨出摇篮走向浩瀚的太虚后，历史就不会重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