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看来我的后裔定居到了群岛,也好,本来我们就是群岛出身。行吧行吧,我给你个特许。”
凡蒂尼坐直身子,咳嗽几声,强作严肃状,但夏若蒂还是看见她嘴角附近没藏好的笑。
凡蒂尼说:
“我,凡蒂尼.艾博格,以帝国炼金术士协会第二任总席,五龙法庭终身审判官,第一任、亦是最后一任哲人王之名,赦免你因施行或研究炼金术而触犯的……关于非法行巫是哪几条法律来着……算了,赦免你因施行或研究炼金术而触犯的所有涉及巫术的罪行。”
凡蒂尼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一连串半正式的术语将夏若蒂砸的晕头转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壁炉火焰冷却,高塔外的星辰变为闪光的矿石,黑夜化作地底深处的黑暗,涌进高塔,光在消失。
黑暗即将淹没她们之前,凡蒂尼朝夏若蒂挥手告别,
“替我向苏雅兰道歉,如果她还愿意接受我这个姐姐的歉意。真羡慕你的姐姐……”
矿物制成的星星、地下深处的黑夜、高塔、壁炉、百年前的领主,一切都消失了。
夏若蒂站起来,屁股底下的椅子也消失不见。
密不透风的黑暗中,忽然吹起冷风。
像是受到这股冷风召唤,夏若蒂听见血里响起乐曲,不是被血腥与死亡勾起的优雅交响乐,而是类似马默杜克的来自蛮荒深处的原始节韵。
是先民在篝火旁敲响的石鼓、在狩猎前吹响的角号、在山地林间奏响的骨笛。
还有一种声音来自脚下,是夏若蒂的脚,自作主张地舞出一步。
头顶亮起一点灯光,灯光照亮附近八点烛光,光线明亮,黑暗慢慢退去。
血液中的曲子时而如春风缠绵,时而如秋风瑟瑟,又如冬风席卷大地,如夏风炽烈。
第八十六章 雪灾
模糊的光影中,夏若蒂牵上一个人的手,寒意一瞬间被驱散。
她的舞伴戴着蝴蝶面具,半透明长裙类似蝉的翅膀闪闪发亮,一条浅褐色的蛇尾巴缠上夏若蒂腰际。
夏若蒂知道每一个节拍对应的舞步,不需要大脑指挥,她的身体就会做出反应,好像这一支舞她已经跳了数千次。
她的舞伴也是如此,她们的舞步配合无间,不需要任何沟通、任何交流,即使没有音乐,她们的舞步也不会出错。
舞者不止她们两人,随着黑暗退去,舞池里显出其他舞者的身影,他们旋转,按照既定的旋律踩出舞步。
包括夏若蒂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舞步对应哪一个节拍。
每个人都是舞会的一部分,正如这场舞会是世界的一部分。
她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管是舞会,还是互不相识的舞伴。
仅有一个例外,夏若蒂脑中一个充斥苹果清香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声音说:
“不,等等,这是哪里?我为什么要跳舞?”
但是,其他部分告诉她,说:
“这是亚曼,我应该跳舞,因为我召集了这场舞会,我为舞者奏乐,我取代了一者的舞步,因为这是世界运行的一部分。”
光充斥了舞厅。
地面光洁有如冰封的湖面,支撑舞厅穹顶的支柱上装饰仿若新生的嫩绿藤蔓,丝丝光雨从不明高空飘落,炉火恰是一年中气温最高时的温度。
吊灯周围的八支蜡烛像八轮明月,而中间的灯火比月光更加温暖耀眼。
血里的乐曲停了,夏若蒂优雅而缓慢地转出最后一圈,她提起点缀繁星的裙角,向她的舞伴——戴着蝴蝶面具的女士行礼。
那位女士也提起闪闪发亮的裙角,向夏若蒂屈膝,然后,她的头就掉了下来。
炉火温度骤降,吹出寒风。
时间好像被冻结了,连吊灯的九点光辉也有几分寒意,光雨变作雪花,藤蔓枯萎凋零。
霜雪漫过舞厅,其他舞者被冻结成雕像,他们只是模糊的人形阴影,冰霜却攀附影子,形成冰雕。
与夏若蒂共舞的蝴蝶面具女士,冰霜也盖住她的身躯,天鹅般的脖颈断面垂下冰凌。
夏若蒂手里提着镰刀,刀刃的寒芒足以冻结血液,白色宫廷礼服上点缀蓝色冰晶,头顶冠冕亦非哲人王桂冠。
她推开舞厅的门,寒风呼啸而出,走廊也覆上冰霜。
夏若蒂一步迈出舞厅大门,有什么东西被她留在身后。
看着走廊上的冰霜,窗户上的窗花,她愣住了,甚至忘了在寒风中发抖。
回过头,夏若蒂看见一个瘦得吓人的冰冷女人,手里提着镰刀,脸上戴一张灰暗的蝴蝶面具。
女人冲夏若蒂冷笑,从夏若蒂身边走过,掀起的寒风吹得夏若蒂终于想起来该打冷颤。
等夏若蒂再次回头,女人已经不见了。
夏若蒂裹紧外衣,走进窗外,哈一口气,抹掉窗花。
她看见一片纯白的天地,没有月亮的星光下,它们依然是冰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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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曼位于大陆南端,冬天不常拜访这里,偶尔有几片迷路的雪花或寒流经过,便会惊起一片诧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