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啊,蜜瓜没了。
手向盘子摸过去,然而只摸到好多的瓜皮,我侧头一看,发现刚才吃完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回去吧。
我用手背抹去嘴巴边的蜜瓜汁,将盘子收了,瓜皮倒进旁边的树坑,然后拍拍屁股,抱着伞站起身来,举目望向河岸那边的灯火。
几只小船卸完了货,正于一片吵嚷的夜色中驶离河岸,船尾的火光沿着河流逐渐远去,前来看货的商人话里隐约透着欣喜,仿佛在为灾难过后的新一轮机遇而感到夷愉——这座城市依然繁荣,民众安生乐业,一片祥和,人们相信未来还会有更好的生活,并为此持续努力着。
真好啊,这里...
我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河岸,走到华灯绽放的商铺街,等片刻拦下一辆角马车,和车夫报过地址,讲好价钱就上了车厢。
角马车飞速驶动,车厢轻微颠簸着。
我撩起车帘,望着一条条疾驰而过的街,街道的路灯和店铺的招牌在视线里乍然出现、掠过,消失在后方,熙攘的人群喧喧闹闹、繁华的景色一幕幕映入眼帘,我望着这些,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抠着,目光发呆,有些出神了。
街上好亮...
那些人看上去都无拘无束的,好开心...
我是不是...
真的就应该好好留在这里啊...
咯噔——
许是车轮碾过了石头,整个车厢忽然一阵剧烈摇晃,视线中的街景也跟着晃了一下,我感到屁股稍稍从座椅上抬了起来,然后又沉下去,“咚”的一声,脑袋磕到车厢的门框上,我捂住额头,轻轻揉着,隐约听见前面的车夫好像问了一句什么,可我没怎么注意听,脑袋其实也不觉得疼,只是怔怔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
...我是肯定要去的。
不然的话,心里根本踏实不下来...而且我是有话要问那些异教徒的...
听安吉尔的意思,那边来了个名叫“小丑”的疯子,这个疯子好像很厉害,在真理之门中有很高的地位...那么他很可能知道实验的事情,应该也认识罗曼尼医生。
我要去找到他...
可是...
如果我离开这座富饶安逸的城市,就这样跟着安吉尔去了,然后到达西尔加亚的战场,和异教徒打起来,血啊火啊到处都是,敌人很凶,又强的离谱,我和他们打呀打的,然后说不定就饿了...
饿了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
但极有可能会做出不好的事情,让局面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到时候...
或许两边都是敌人了。
我说不定会坏事的...
所以安吉尔才会劝我说,让我安心交给他就好...他也不想让我去...
在他眼里,我大概是个不可控的风险吧...
宁愿舍弃我这个战斗力,也不愿意承担的风险吗...他今天还和我说那么多好听话...其实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哼...
我好像,被人当成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胸口闷的慌,嘴巴不自觉地撅起来,手从脑门放下了,然后撑着下巴,唇瓣抿紧,“噗、噗”地向外吹气,吹几下又觉得,自己真是好无聊。
想找个人说说话...
当角马车缓缓停在街口的时候,我抱着伞跳下车厢,给车夫付了钱。
“小姐不喜欢说话吗?一路上都没理过我,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呐~”
车夫大叔将银币接过纳入口袋,对我露出略带调侃的笑容。
我对他报以微笑,也不想多说什么,道了声谢就扭头,径直小跑进隆道尔街,望着烛火闪烁的一栋栋宅邸,向维...那什么园的大门奔去。
远远看见原2号宅邸的几个窗户都亮着,好像连卧室都亮着。
维多利亚说不定在...
我忽然觉得有些安心,想马上去找她说说话,什么都好,说点什么,然后告诉她我要去西尔加亚的消息,只要和她说了,我也许就不会再乱想了,就可以不再顾虑,坚定决心。
然而等临近那扇崭新的大铁门后,我却逐渐放缓了脚步。
啊...
安吉尔说,维多利亚知道了一些事...
她很聪明,安吉尔瞒不过她...她知道我有深渊的力量了...她早就知道了...
在我还昏迷的那段时间...
可她什么都没和我说过啊...为什么不和我聊这件事...这段时间她待我一如既往,甚至还有点过分,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看我...
她那么聪明,是不是猜到更多的东西了...
可她不找我说...
想着想着,我在门前停住脚步,脑袋仰起来,望着庭院后方的两栋小楼兀自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