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大人摇头感叹,露出轻蔑又无奈的笑:“东西两面呢?”
“西面由萨菲罗斯骑士长率人追击,暂时未有消息。东面的重骑军于三小时前与折回的异端打了场遭遇战,歼敌三百,杀溃一千多人,目前还在追击,往洛克镇的方向去了。”
教宗安吉尔一面快速书写,一面点了点头:“知道了。”
“教宗大人,异端逃散的人数太多,等再过几日,他们再分散一些,铁了心要逃,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精力,怕是连影子都追不到了...”
艾萨克低头踌躇片晌,不见安吉尔回应,又说:“我们是不是要尽快与共和国方交涉,勒令他们动员周边贵族私军,协助骑士团进行全境封锁?否则南境恐怕要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那些异端到了村镇...”
“你不必操心这个。”安吉尔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他丢下羽毛笔,将羊皮纸捧起来,借着桌上烛灯的火光,重新审视一遍:“溃逃的疯子们该如何处理,我心中自有主意。你也明白他们人数众多,想要一个个找出来杀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为此要花费的金币,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如今,币行方面退避龟缩,不干实事。威廉姆斯团长牺牲,他们这西尔加亚的总负责人,也就要走到头了...也许现在正拖家带口开始逃难了吧?哈...”
安吉尔轻笑一声:“币行也好,翡翠之城也罢,指望共和国这些窝囊废的力量,想促成全境封锁,简直比端掉整个真理之门都难。要彻底了结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还生民一个安宁,我们大抵还是要先在圣城那边寻求突破...恩。”
少顷,他审视完羊皮纸上的内容,重新将纸张放回桌面,伸了个懒腰,对单膝跪地的壮汉说道:“艾萨克,这些天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你不需要过多操心,也不要什么都自己盯着,事情安排好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教宗大人...”
“去休息。”
安吉尔对他挥挥手,随后又想起什么:“对了,韦瑟烈特使回来了吗?”
“...回来了。”艾萨克沉声说道,“入夜的时候应该就回来了,事情似乎还算顺利,至少有两座城答应了开仓施粮,我们的骑士已经进了城,明天...最晚后天,会先驮一批黑麦,拉一些牲畜回来。亚雷提恩城的贵族也放出承诺,至少一个月内,他们的磨坊将免费对所有灾民开放。”
“恩。”
安吉尔闻言想了想,嘱咐道:“如果还有蔬菜就更好了,你让人跟着特使再去交涉,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哪里都没有收成,但我们要尽可能的,为亚雷提恩城民多争取一些东西...什么都好,多给他们一些。”
“愿意施粮的两座城,你们好好与之交涉,教会会记得这次的恩情,等事情过去了,回报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但对于那些不情愿的,推三阻四、不想开仓施粮的,我们也不用对他们客气,你尽管让人砸了城门,带着信仰团和重骑突进去,先占粮仓,再找城主。”
“我明白了...”
“去吧。”
安吉尔再次挥手,秃头壮汉起身告退。
不大的营房里火光摇曳,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嗒,嗒,嗒...
年轻的教宗用手指点着桌面,指尖顿在铺平的羊皮纸上,眼帘半耷拉着,似是有些困了,暗红的光晕照在纸张上,映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是信件,隐约能看到抬头墨迹刚刚干涸的大字:[通缉密令]
片晌,他将羊皮纸折起来,放进旁边的信封,融化银勺里的火漆,从宽松的袍子里摸索出印章来,铃印,火漆渐渐冷却、结硬,封好信笺,印章拿起来,上面是猫头鹰的图案。
“麻烦...”
教宗大人看着信笺,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咂舌。
不久,营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推门而入,沉默着走到教宗大人的面前。
安吉尔抬起眼帘,瞅了他一眼。
来人一身金白相间的教袍,金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年轻的脸上带着刚毅,刚毅中却夹杂着些许阴柔,一双棕眸锐利如鹰。
假如那个已经孤身前往北境的少女还在这里,她便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那个有些油腔滑调、一直不记得名字,但是非常面熟,来自圣城的年轻主教,信仰团的精英。
安吉尔瞅了年轻主教一眼,将桌上的信拿起来,递过去:“交给他们。”
“是。”
年轻的主教低头应声,接过信封,微微一笑:“教宗大人,城里的贵族又找过来了。”
“恩。”
年轻的教宗坐姿懒散,双手背在脑后,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带头的是城主大人的夫人,邀请您去堡里,说教宗大人亲临,拯救满城人民的性命,却要睡在这样的营房,让她这个城主夫人很难做,请求您卖这个薄面,屈尊移步内堡,夫人设宴招待。”
“告诉她,不用。”
安吉尔一口回绝,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是去了城堡,亲近的只是那些苟活下来的贵族,而我在这里,亲近的却是为这疆土留过血的战士,是满城的子民。阿雷斯塔,你去告诉她,若是有心,城堡里还剩下什么红酒,倒是可以送我两瓶。”
“好的吧,您说了算。”
名叫阿雷斯塔的年轻主教耸耸肩,将信笺揣进怀中,转身准备离开,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了,教宗大人。有件事...”
“怎么?”安吉尔眉毛一挑,“圣·乔治那个老东西终于有动作了?”
“那倒不是。”
阿雷斯塔轻轻摇头:“只是心中小小的疑惑...我在想,假如您将这封密令发布出去,对方本不会察觉,便也要察觉到了,那时候是必定会有动作的,若是要让那小子跑了,事情岂不是变得更麻烦?”
说完,他或许又觉得质疑教宗大人委实不妥,连忙补充:“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您姑且一听。”
安吉尔轻笑:“察觉到了,又能如何?”
“威廉姆斯家族,势必会猛烈反扑...”
“反扑?”安吉尔听闻,脸上笑容更甚,“到那时候,他们恐怕自身都很难保住了。必要的情况下,那个叫贝亚德的小子会被放弃也说不定...”
阿雷斯塔皱眉。
“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安吉尔站起身,说出没头没脑的话:“新一期的教会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