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问她,不过女人显然短时间内说不出什么话了,虽说刚才那一脚我并没怎么用力,可仍将她踢的浑身打颤,许是伤到了内脏吧,像虾米一样跪缩在地上,连手臂正不断涌出血的伤口都不知道去捂,双眼略微上翻着,五官扭曲,意识已经恍惚。
见此情景,我耸耸肩就将手松开了,站起身来,对巴里说了句:“你看着她”,而后往地窖的深处随意走去,目光游走四处查看,几步之后,来到角落里蜷缩在一起的另外几道人影面前。
这间地窖实际上很小,小到只凭一盏烛火就差不多能把全部的空间照亮,所以从刚刚出洞口的那一刻,我便注意到在这边缩着的几个黑影了,这时候走到她们的面前,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楚了她们的脸,一共有四个人,都是女孩,三个活着的,一个死了的,全都被用脚镣拴着,缩在角落。
她们也不说话,在我走过去的同时,就只是稍微将身体又缩了缩,挤在一起,也不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呆滞,木讷,活着的三人都在仰头看我,死了的就在她们旁边靠着,被其中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一些的搂着肩膀。
尸体看上去有些硬了,但应该死了没超过一天,还处在僵直的状态,不过两条腿和一个胳膊都已经没有了,像是被用刀生生剁下来的,几乎没怎么流血,周围没有大片淌过的血迹,应该是死后才被砍掉的...啊。
那些屠宰台上的肉,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有些明白了。
我明白了这间酒馆到底在搞什么鬼,而自打我进到酒馆的那一刻,女仆又想要从我身上获取什么。
这些女孩应该是被女仆和那几个男人养在这里的,她们的年纪看上去都不大,最小的应该和我是差不多的,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模样,却被打理的比较干净,连头发都不怎么凌乱,身上没有明显的污垢,只是有些衣不遮体,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用来御寒的粗麻布外衣,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几乎都能看见了,不过女孩们对此并不在意。
她们的面容都不算差,有一个甚至还蛮好看的,就是眼睛里没有光泽,即使被烛火照亮了脸庞,瞳眸中也仿佛看不见半分明光。
肉禁...
我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你们...咳。”
感觉到嗓子有些干哑,我用力咳嗽一声,蹲下身去检查其中一个女孩的脚镣,手触摸在她的小腿上时,女孩只是稍微抖了一下,就没有其他什么反应了,呆滞的目光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要对她们做什么。
“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我问道,但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我,而我也不怎么在意,低头从包裹里翻出“龙爪”,白色的刀刃出鞘后高高举起,眼眸中红芒一闪而过,“铛铛铛”三声刺耳的铮鸣,拴着女孩的脚镣就被全部砍断了。
我站起身将“龙爪”别在腰间,对她们轻声说道:“起来吧。”
可她们还是缩在墙角,像傻了一样的看着我。
“妹、妹妹,这女的好像晕死过去了...”
我听见那边的巴里在对我喊话,但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三个女孩说道:“你们自由了,明白吗。你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不用再被人强迫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到外面好好的活着...我说,都能站得起来的吧?”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们终于有反应了,但反应也并不见有多么激烈,只是相互对视了几眼,随后犹犹豫豫,一个个从墙角站起身来。
起身后就那样傻乎乎的杵在我的面前,三双暗淡的眼睛都看着我,像是在等候我的下一步指令。
“哈啊...”
我揉了揉额头,轻声叹息。
上一次看到这种事情,还是在沉默之堡的时候啊...
脑袋里蓦然想起,那些曾经回荡在雨幕里的哀嚎和哭声,她们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我的心里。
“走吧。”
我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地窖的洞口:“从那边爬出去,离开这间酒馆,跑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说完,便要转身向巴里走去,却在动身的那一刻,听到其中一名女孩开口说话了。
“离开,就会饿死...”
我倏然回头。
昏黄的灯火下,只见那名先前一直抱着尸体的女孩,她站在另外两名女孩的中间,将她们朝身后拉了一拉,看着我,眼底流露出少许的抗拒和抵触——这是女孩自我进来这间地窖之后,首次让我能清晰感受到的情绪。
“在这里,有东西吃。”
第四十章 接头
夜空中云层浮动,逐渐将月光遮蔽。
黑夜深了。
我站在酒馆后方的街巷,抬起头来,遥望着十几米外烛火尽熄的老旧小楼,小楼在夜色下漆黑一片,已经不复前一刻热闹的光景。
从地窖里出来以后,一楼的那些醉鬼都已经全部走光了,他们将吧台彻底洗劫一空,面包、啤酒桶一个不剩,有人连桌椅和蜡烛都抢走跑了,这时候早已经离开了附近,没谁会在意我去后厨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只留下黑夜里孤零零的酒馆,矗立在清冷无人问津的街巷之中。
那三个关在地窖不知有多久的女孩,我最终也让她们都走了。
我给了她们身上仅有的一些面包,食物和水,告诉她们这是最后一次有人到地窖里送她们东西吃,若不想死,她们就必须离开这里。
但假如离开以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活着,亦或者早已经习惯了此类的事情,她们也可以选择去茉莉巷的巷口,去到那些车马盈门妓院里,求一份张开腿就能活命的工作。
那三名女孩虽然都饿的面黄肌瘦,身子骨像风一吹就会散架的样子,但容貌总还算过得去的,假如有老板能看上她们,愿意赏她们一口饭吃,只要她们听话,那至少来说,也就算是在这座乌烟瘴气的城市里,有了一处相对安逸的庇护地,能保证她们不会真的饿死,至少暂时不会。
我给她们指了这样一条活路。
像往常一样,没有尊严,没有羞耻,日日夜夜被人玩弄身体,但总还能活着,死后也不会被人剁了当下酒菜吃——或许吧,我希望是这样。
而那个酒馆的女仆,已经死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窖中了。
是巴里动的手。
他心里或许比我还要更加厌恶这些东西。
从酒馆出来之后,看着那三名女孩无助彷徨、木讷离开的瘦弱背影,我不禁想,既然这样的事情能出现在这间地域偏僻的酒馆,那么大抵也会出现在其他更多的地方。
亚雷提恩城里饥饿的流民如此之多,其中不乏有很多年轻无依靠的女人,也许连男人都不可避免,“贩卖肉体”的交易毫不掩饰,在穷人们不受保护、无人问津,而食物又极其短缺的情况下,人吃人的事情,或许每个夜晚都会在不同的地方,悄无声息而又疯狂的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