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对有些事情持以怀疑的态度。
这也是塔·拉夏会坐在这里的根本原因,他并非是代表谁在今晚与瓦伦新皇斯卡利杰做交涉的,也没义务和必要为伊丽莎白女王充当御前护卫,男人在这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之所以没有选择立刻离开,只是想在走之前,弄清楚更多事情背后的复杂原因——有个问题这些天一直都在困扰着他,塔·拉夏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有被第四骑士团长赛拉姆斯那一晚所说的话,多多少少影响到了。~
至于那位容颜世间罕见,让伊森贝尔不知有多少贵族夜思暮想,却偏偏与自家女儿有一腿的伊丽莎白女王,除了不相信她在晚宴上所说的话,其他的事情,斯卡利杰可以保留最大限度的信任。
而此番态度一经明确,接下来,便是真正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只是沉默少顷,女王陛下却并没有回答男人直截了当所问出的问题,而是用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子,淡声反问:“斯卡利杰陛下,对现今的局势究竟理解多少。”
她用了“理解”而不是“了解”,两人显然在这之前,就针对许多幕后的事情有过通气的,然而这其中大部分的事情,他们都未对凯瑟琳夫人有过半分透露。~
那个刚回家的女孩亦然。
“...教会暂时没办法再抽出余力,来应对瓦伦帝国这边的变动了。”"
只听斯卡利杰沉吟片刻,说道:“哪怕是新币行,又或者圣殿教堂当中,有人对这边的溃败已经恼羞成怒。”
“我算过一笔账,去年一整年,西尔加亚对圣城的粮食供应,差不多堪堪能与城里的消耗持平,而到今年,产出就已经成了负的,整个西洲南部哪里都不够吃,就连瓦伦帝国因为战争,不少地区也都已经陷入到饥荒之境。”.
“加上新币行的税收政策条件苛刻,根本就难以落实,这两年民众对于教会的信任逐年降低,谣言四起不说,知行会的胡作非为更使其乱上加乱,某些地方教区为求存活,不惜与当地贵族勾连,强行兼并农夫土地主的田地,这种情况在西尔加亚南境尤为严重,几乎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而圣城的监管不力,只会让这些事态进一步的恶化下去,赎罪卷没人买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福音,各大教区开始出现入不敷出,币行便要为此后果买单,且不管罗斯修斯家族愿不愿意点头踏进这个火坑,教会财政都会因此出现极其严重的赤字,接下来就是恶性循环,他们不得不继续加大各地征税力度,民众便愈发的怨声四起,与教会之间的信任度继续降低,教区的发展将会持续陷入停滞,甚至开始倒退...”.
斯卡利杰顿了顿,望着伊丽莎白女王的眼睛:“这是圣殿教堂的那些高层们,目前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也是教会近千年以来,陷入过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我想,第四骑士团已经是理事会中某位当权者的孤注一掷,如今帝国的行动失败了,对于整个圣城来讲,这将是雪上加霜的境况——他们没有条件再挑起任何一场冲突了。”.
“至少短时间内,没有这个可能性。”
“第二、第五骑士团,现如今几乎已是被放养的状态,不仅一盘散沙,没有充足的物资粮草,他们连走到帝国的能力都不具备,而那个能征善战的第三骑士团又早已覆灭,第四骑士团的溃兵甚至都还没逃出皇城多远,如今圣城唯一有可能再调动的,就只剩下驻扎在帝国北方海岸,教会第六骑士团分团,两千不到的‘水手骑士’们...”
说到这里,男人笑了:“哈哈,我猜他们已经在计划如何安全撤出帝国海域的事情了。女王陛下问我如何看待局势,那么两句话来概括——”
斯卡利杰更换坐姿,身体后仰半靠在了椅背,目光炯炯,自两人脸上一扫而过,逐字逐句的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笑意稍微收敛,接着道:“女王陛下不也开始盘算着,要如何清理王城的‘吸血鬼’们了,否则的话,又何必这么着急回去呢?”
这样的话,说起来虽然依旧含蓄,却已是没了任何的顾虑,男人甚至还多问一嘴:“需要帮忙吗”,女王陛下则轻轻摇头,表示暂时不用。
“瓦伦帝国这场战争,对于教会来讲,算是开了个极其糟糕的坏头。接下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外部势力蠢蠢欲动,因为他们看清楚了,教会不过是一只被拔掉了牙齿的老虎,早已不如想象中那般强盛。”
斯卡利杰又说道:“不仅仅是外部势力,就连内部恐怕都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圣殿教堂这颗大树,到底什么时候会彻底倒下。圣城早就乱了,你们二位虽然没有对我明说过,但想也知道,几个月前伊森贝尔的那场会议,圣·乔治一定邀请了不少身居高位的神职者们出席,没错吧?即便是只考虑眼下我所说的这些客观因素,现在都已是绝佳的行动机会了。”
“更何况——”
男人又顿了顿。
他的话随即被教宗骑士塔·拉夏接了过去:“更何况,这些都还不是目前最严峻的问题。地下监牢里被囚困的神明,圣墙那边即将孕育出的未知危险,这些才是。”
“不错。”
斯卡利杰微微颔首,脸色严峻。
“塔·拉夏先生告诉我的事情,都是我之前闻所未闻,打从心底其实不太愿意去相信的,我们谁都不愿意相信,短时间内也很难求证。”
“我虽已派人打探,结果却还要等上很久,教会如今已经封锁了圣墙附近的区域,第一骑士团似乎为此倾巢而出,这当然只是不可靠的消息,却很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圣殿教堂会变得如此急功近利,在短短的两年里,就让事态糟糕到这一程度。”
“而倘若情况真的属实,如今摆在教会面前的,就不仅仅是外部动乱与内部分裂的问题。他们...不,也许是我们所有人,在不久的将来,都要面临前所未有,不可想象的强大敌人。”
“我不知道将其称作‘敌人’是否合适,那似乎是一场教会倾尽全力也未必能阻挡的灾难,倘若真是如此,且圣殿教堂已经在为之付诸行动,将诸多战力集结在圣墙之下,那么圣城就等于空了,我想对于圣·乔治老先生来讲,这才是绝无仅有的翻身机会。”
“所以——”
斯卡利杰说着,话锋一转。
“我先前问女王陛下,圣·乔治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其实心里隐隐已经能猜到了,塔·拉夏先生提供了非常了不得的情报,有多方力量都在朝着圣城接近,明里暗里,我想女王陛下比起我们,应该是更早知道这些的人。”
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而今晚,我们真正需要弄清楚的,是事态背后更复杂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让我们再坦诚些吧,我想先听女王陛下这边对此事的看法,比如那听似荒谬的‘敌人’是否真切存在,以及圣·乔治老先生,又是否将这些情况,如实都告诉了你们。”
............
昏暗的牢房里,水声“滴答滴答”,顺着顶部的石缝滴落而下。
双脚都被锁着沉重的铁球脚铐,手被绑起来半挂在肢邢架上,光着身子的男人从独立牢房里慢慢醒来了。
牢房门外,有两个娇小的身影,一个端坐着,将双手轻搭在腿上,另一个靠墙而站,怀里抱着一把断剑,在黑暗与昏黄的火光交替之中,正面无表情的静静盯着男人。
男人迷迷糊糊醒来,虚弱的挣扎一番,抬起头时,便对上了那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黑发黑瞳的少女目光。
“醒了?”
少女说道,声音甜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语气略显讥讽:“要不先试着挣扎一下,兴许还能再逃得掉。”
听上去像只是在戏谑对方。
“咳,咳...”
浑身发冷的拉米尔颤抖着,咳嗽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尝试施展神迹,因为那几乎做不到,手脚都被限制住了,根本就没办法祈祷,他现在很虚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肺部火辣辣的疼,身上到处都是冻伤。
“你同伴的死,是个意外,我本没想就那么杀掉她,两张嘴说出来的事情更加可信。”
那黑发的女孩继续说道,声音虽然悦耳,但却不含一丝感情。
“被你掳走的那两名北境士兵,他们都还活着,所以我猜你大抵不是个嗜杀的神经病,虽然教会里很多神经病,但至少比起你的那名同伴,你显然要理智一些,所以放轻松,我不会怎么对你,只是想简单的聊聊,嗯...有打算要问你的事情,但在那之前,我想你或许更加愿意问我也说不定。”
第四十三章 错局(中)
哐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