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信人也,下臣不敢辞,请大王选一赐下便可。”多宝也想不到哪里还有三个封国,总不至于这癫王把自己的王领分出来给自己吧,那也太夸张了吧?这可是商的精华之地,自己还不至于领受这样的奖赏。
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还在低声欢庆的贵族们也纷纷的竖起耳朵,看着子受,想看看这商王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关键的地方发了癫,当然,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好事,毕竟王的力量被削弱,就意味着封臣的力量增强。
“越地、汉中地、吴地,你选一个吧?”
“啊?越、越地是何处?”
“越楚国向西南,于江水下游丘陵之间,土地肥沃,山川秀丽,更有一年两熟便利,此地人民众多,号称百越。”
“......”多宝帮子受翻译了一下,是比楚蛮子还要偏远的地方,鸟不拉屎,深山老林,气候湿热难耐,瘴气密布,还有一大堆的(百是虚指)的奇奇怪怪的蛮子部落,简单说就是一个让人听了就不想去的地方,其他贵族也都愣了片刻,然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大王把发配流放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吗?”明低声的问道,这不就是流放嘛,不过是把流放地单独划了一个空头行政区出来,取名叫越国,然后给你上一个好听的越国主,越王的名头,许可你不向商朝拜,但是,应该的贡赋还是得交——这不是单纯的坑人吗?
“那,那吴地?”
“好眼光,越江水往南,湖泽丰富,鱼米之乡,有水运浇灌之便利,可是上好的地方。”
“......”江水以南,那江水怎么横渡?中间辣么大的一个云梦泽怎么过去?至于说那些什么鱼米之乡的说法,多宝也就当是子受在胡说了。
嗯,湖泽丰富,那不就是直接说满地烂泥水洼,毒虫如云,不下点功夫治理水利,那怕不是活都活不下去,还有,你说这么多,那不还是比楚蛮子还远?
“那汉中地呢?”“哦,此地有汉水流过,背靠蜀地群山,前为关中沃土,东临商境,西为草甸沃野,乃是上等的好地。”子受也没去过这个时代的汉中,甚至于大部分的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地名,这个地方在这个时代的称呼是:羌方,根本不是中原民族的地盘。
所以,他这就真的是靠脑子里面的大致地理方位在瞎几把忽悠了。
“嗯~”关中沃土,成周都是穷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样了,此时的关中地带可是刚刚开发没多久,别以为成周开发耕耘了几代人的功夫就真的是沃土了,开荒的难度大家都懂的,更别说各种水利工程等等,真正关中开发出来,能够支撑一个国家发展壮大的时候,那得到春秋时代去了。
大面积的土地还是荒地,而且缺乏水利工程,土壤还是肥力较低的黄黏土,再加上此时悲剧一样的农业工具和农业技术,那个产量.......要说是沃土可真的谈不上,也就是几代人的开发下来,日子勉强能混得下去,而且随着基础打好了,姬氏几代励精图治下来也颇有些发展。
于是多宝再次帮忙翻译了一下,那就是背后是千山鸟飞绝的蜀地群山峭壁,跑都跑不掉,前面是成周的大佬,东面是虎视眈眈的商边境贵族,西面是羌方蛮子群。
嗯,多宝又思考了一下,有点不对劲,总觉得这个分布好像有点熟悉——啊这,这不就是鬼方的地盘吗?
你他妈把根本没在你手上的鬼方的地盘给我当封国?那鬼方的一大群部落去干嘛呢?还有羌方的那些部落呢?
“此三国皆为风景秀丽的上等之地,足以匹配公之功劳,如何?”
“......”多宝深吸一口气,现在和子受翻脸来不及了,而且当初也确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他想过子受可能的赖账方式。
直接赖账是一种,整个可有可无的小国是一种,有名无实的封国也是一种,甚至于他都想过这家伙慷他人之慨,将边境封地给自己作为封国,然后让自己去和商那些桀骜不驯的边境贵族厮杀。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拿出来了封土面积广大的三个大国来封,然后这三个封国他妈的没一个和他接壤的,也没有一个是他手里的宣称,这个搞法,实在是超出了多宝的想象力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奖励”的认知。
因为如果去掉那些花里胡哨的叙述的话,这不叫奖励,正如同明说的那样,这他妈的就是他妈的流放啊,别说多宝了,下面的贵族也都听傻了,怎么看都感觉这应该是流放才对,这不是一种惩罚嘛,为什么听商王的意思还当成奖赏了?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不仅仅是贵族,就连那些齐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这一趟还真的不算白来,真是长见识,开了大眼了。
“公愿去何处啊?”子受笑眯眯的问道,多宝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大王此番以三国之地赏臣下,此三国地域广大,可为王土,臣下德薄功少,愧不敢受,不过些许尺寸之功罢了,所谓一城换一国不过戏言耳,以验大王之诚罢了,还请大王收回此命。”
“那你的意思是让寡人食言而肥咯?”子受眯起眼,这是个聪明人啊,可惜还不够聪明,真的聪明人这个时候应该真的在这三个封国里面选一个,因为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警惕降低,并且这也不是真的流放。
因为没约定上任的时间,对方可以完全领着这个头衔磨蹭,等到商扩展到那些地方的时候,就轮到商王要考虑是不是真的要给这么大的封国,成为那个道义上的违约者,而这些封国也确实得到了。
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和信心,等待商扩张的时间和对于商王战略的信心,显然,多宝要么缺一个,要么就是两个都缺,再要不就是真的只是一点小聪明,一听这个名为封赏,实为流放的结果就慌了。
“非是大王食言,乃是下臣惭愧不受,罪在下臣,而非王也”多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表现却让子受眼里精光一闪——不死心啊,这老家伙。
“哈哈哈,勿要如此,寡人之赐无人能拒绝,此三国封地,寡人为你留着,而你就暂且于黄飞虎手下听用,封军司马之职,待你功劳足够,德行兼备,再行封赏,届时寡人既未食言,你也并未空劳一场,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下连其他贵族也都做好了翻译功课了:暂时不处理你,留下察看,以观后效,如果表现不好,就给走马上任,流放到这些鬼地方去,而表现得好嘛,这事情就暂时不谈了。
多宝显然也懂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这简直是白忙活一场,不过,他还有一个底牌,那就是青铜樽没交上去,这种东西,子受没问,他也没说,显然还是有一些小心思的,准备在关键的时刻拿出来给大王刷一下名望,以挽救自己在大王那边的看法。
第一百二十章 聪明灵历
“我们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回到府邸内,胡雷就开口质问道,而多宝的表情则十分的凝重,“你我还是低估了商王,他恐怕,已经察觉到了我的目的,否则不会做出如此精确的安排。”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找新的对象?”胡雷迫不及待的开口,因为这关乎他整个部族的未来,他这个族长如果不能给族人带来想要的生活的话,后果非常的严重。
“不,商王虽然察觉了我的意图,并且用这种方式来近乎于羞辱我,但是他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对我们做出惩罚,并且也赏赐应有的财物,至少够你的族人安心一段时间。”多宝思索道,
“也就是说,现在其实我们都在观察状态,如果真的去寻找下一个人的话,那么我们可能活不过三天就会被找借口......不,以商王现在的威望和大商贵族对我们的看法,甚至他不需要借口,就能把我们全部诛杀殆尽。”
“那我们......”胡雷的气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制止了,“怎么样?反叛,在背叛了前一个主君之后,马上背叛第二次?那么不管是齐人,还是商人都很乐意把我们的脑袋摘下来去领赏,就算是你那些族人也不一定真的能够放弃商王给出的封赏,跟随你去走这条未知的道路。”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多宝摇摇头,“商王其实目的很简单,他要观察我们,我们就给他观察,等到他觉得没有问题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得到应得的东西,再徐徐图之就是了,何况说,这段时间折损不少人手,也是时候休整一下。”
阻止商军攻城和拖延商军的速度,除了消耗了齐军的人手,也消耗了他手里的部曲和族人,不休养生息很难保证有足够的力量,在接下来的计划当中牟利。
而这一切,都和唱着凯歌返回的子受没有任何关系,重新调整封国的命令已经由信使派出,他需要马上回师沫都,以坐镇中央,万一盂方等地有看不清事态发展,要一意孤行的对抗他的安排,那么,就可以火速镇压下去或者调整政策。
出兵的速度缓慢,但是回家的速度却飞快,商军归家心切,即便有大量的战利品和奴隶拖累也没有拖慢多少速度,赶在冬季的大雪来临之前,除了尾队还在路上押送行动迟缓的装载齐国珍宝、祭器的车队外,大部分的商军都已经回到沫都,想宗庙献俘完成,带着自己新得到的赏赐各回各家。
那些提升了身份的奴隶也少不得去过去生活的奴隶圈周围转悠几下,他们簇新的衣服和挂在腰上的成串青铜贝币让其他奴隶嫉妒得双眼发红,尤其是看着这些以前的同伴没有回到这个肮脏、阴冷充斥着死亡和麻木气味的地方,而是作为国人阶层住进了内层的木头房子,更是让不少被选为奴隶兵的奴隶咬牙切齿一定要在下一场战争当中也获得这样的奖赏。
由于战争拖延时日太久,子受还是没有看到孩子出生,玉姝生的是一个男孩,作为在大雪之前,大军凯歌而还所降生的王子,无论是宗庙的祭祀,还是子氏的族老都认为他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子受也没有贸然的立为王储,一方面是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哪怕是生在天子之家也不一定能够健康的活到大,太早立储也让他很容易变成其他人的暗害对象,尤其是有苏氏的人。
毕竟苏邔因为是异人的关系,怀孕更早,但是怀孕的时间更长,如果生出来的也是男孩的话,到底谁算是长子就不好说了,而且姜后无子——这意味着所有的庶子都有机会争夺嫡长的位置——只要让自己过继到姜后名下即可。
而在这个竞争当中,玉姝作为姜氏族人与姜后为表姐妹关系,机会要比其他人大得多,那些几乎不具有背后的家族势力的妻妾还好说,但是,苏邔作为有苏氏的大祭司,有苏氏的人很可能会想办法把排在前面的送走,这样一年后,她儿子出生的时候,就是无可争议的庶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下,成为王储的概率就是百分百,只要确保姜后不会再生出儿子来,这个下一任商王的位置就算是半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