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问题了，众人皆说你英武果决，坚毅骁勇，虽然你不如你父亲识人善用，也不如你大哥真诚，但是如果你和吕尚之间没有互生嫌隙排斥的话，你们应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而姬考即便待人真诚但是不如你。”子受这话是认真的。

“你很擅长在多个选择里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佳的一个选择，并且做出决策，且不会因此动摇后悔，就如同你认为吕尚背叛了，你在多个选择里面，选择了对于你来说伤害最小，也是最能够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选项，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英武果决，但是你智谋却差了不少。”

子受开口为姬发复盘他的问题，因为对于死人来说，这种宽容完全没有问题，尤其是他做出了一个.......对于子受给出的选择当中最好的选择的时候。

“我的意思是说，你只能在固定的选择里面选择最好的，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盘水果里面，全是烂的，你选出的最好的水果只是最不烂的一个。”子受指了指木几上的果盘。

“你从未跳出这个果盘去考虑过问题，作为一个马上的君王，一个需要和强敌对抗的首领，这确实不是什么弊端，尤其是，你父亲为你准备好了最适合你的谋臣，吕尚可以跳出这个果盘，从而不在这盘子烂果子里面选出最不烂的那几个给你。”

“所以，我就对准你的这个缺陷下手，也对准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下手，因为如果不这样，你们的这个组合.......非常难对付，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从我给你的选择当中跳出来过，你在潼关才会失败，你这么多年也应该想明白了吧？”

“......”姬发沉默了许久，整个人看上去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涣散了，因为子受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侥幸心理，告知他，这一切的问题都是在他本身的性格和能力缺陷上，当然，是人都有缺点，这并不是问题，就好像面前这个大只佬玩脱的时候也有不少。

但是，姬发真正颓废的原因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缺陷，也没有意识到姬昌给他准备了互补的谋臣，或许在面对另外一个商王的时候，他会意识到，但是面对子受这个穿越来的拟人玩意儿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去认识到这一点了。

“你知道如果吕尚在这里会怎么劝说你吗？或者说，他会选择一个什么方式来保全姬氏，甚至姬周？并且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我必须也不得不答应他，因为你做出的选择是让我在多花点力气，还是少花点力气之间取舍，而我的收益是不变的。”

“而吕尚会让我花最小的力气拿到最多的战利品，并且也是我实际上最头疼的问题之一。”子受看着姬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会让你自请封齐国。”

请封齐国？这四个字让姬发猛地抬头，在快速思考了这背后的考量之后，顿时跌坐下来，整个人几乎只能靠墙壁支撑才没有软成一滩泥。

齐国，子启曾经的封国，虽然子受以极快的速度和雷霆手段收拾了子启，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误区，他们被子启的倒行逆施震惊以至于不再支持其氏族争夺王位，但是不代表这群骨子里面的反贼就真的对子受心悦诚服了。

简单说，在他们那里，子启不再是什么好人，不代表子受他就不是坏人了啊，所以，齐国地带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服管，只是因为确实打不过。

然后挨着齐国的是有苏氏的冀国，一旦出现有苏与姜氏的正面争斗，那么乐子就大了，齐国很可能和冀国勾结发难，尤其是现在苏邔再次有身孕，巫医表示大概率是男孩的情况。

兄弟之间争夺王位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看看眼前这个姬发就知道了，现在苏邔和姜氏关系非常不错，是建立在姜氏确实身体不好，无法履行权职。

所以，姜氏氏族也说不出什么来——你自己的女儿身体不好，没有男丁诞下，无法履职，那么王后的权力丢失大半，显然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就是干掉了苏邔和有苏氏，那也不过是换一个人来，比起子受后宫里面乱七八糟的生物来说，显然，苏邔好歹还算是聪明的那个了。

所以，如果姜氏病死或者早死的话，那么苏邔接过王后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问题就在这里，一旦她成为王后，那么问题来了，王储不是她儿子，而她儿子只是一个继承权在后面的王子——那简直是在复刻子受和子启的关系，甚至更糟糕，子启好歹还和他是一母同胞了。

苏邔可以不和姜后争夺位置，但是等她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有苏氏不见得不和姜氏争那个位置，天子的位置面前，父母兄弟姐妹皆不可信，现在这个后宫相对和谐的关系，已经是子受尽可能的维持和苏邔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狐狸精，或者说小狐狸，狡猾聪明的基础上了。

指望在王位继承上也这么其乐融融那才怪了，这也是为什么子受不得不坚定的选择长子继承的原因，不然......不用以后子孙后代炸了，现在他就得后宫爆炸。

而且齐国也直面东夷和辽东的那些玩意儿，还有涉及到子受对于海中鲛人的控制与贸易等重要的职责，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全部逼反或者天降一个菜鸡过去。

最佳的选择还真的就是这个“请封齐国”，这样姬氏去了齐国，而苏邔的孩子可以封到周国，就避免了姬棠小宗替大宗的问题。

而齐国是子启的地盘，这些诸侯哪怕再不怎么顺眼子受，也是商的臣子，姬氏去了固然过的艰难，但是以太公的威望和智谋也不至于无法履职，而子受也不担心他们再次造反，因为齐国近而周国远，齐国和商之间没有任何天险阻碍，甚至顺着黄河而下就能发动进攻。

子受会彻底的放心他们，而反过来说，有苏氏的王子得到了周国，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半独立的封国，也足以塞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要对王位和王储的位置动心，因为如果他们不老实的话，子受手上有的是人选可以分封过去。

在这根胡萝卜面前，整个商的内忧外患都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换句话说，等于是吕尚为子受谋划了一个最佳的选择，而姬氏和他自己不过是这个谋划里面的副产品。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这个谋划才能让他们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最佳结局和好处，而不是看上去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实际上却只是一堆馊主意里面最不馊的那个。

“所以，我必须在兄弟反目，妻妾争宠甚至于我哪天死了，这些小东西也敢挺尸不顾，束甲相攻的场面和放你姬周一马，甚至让你们可以重建宗庙，体面的以兵不血刃的方式结束这场持续了数代人的叛乱和对抗。”

“而不是，替我选一个可能不那么恰当，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是赚多赚少的选择，我相信，等我兵临城下的时候，吕尚还会替我想出一个更好的，更完美的方案来，一个彻底的解决我大商多个困境的方案来，而同时，也让你们姬氏得以保全宗庙尊严，甚至举族幸免于难，就算是他到时候想到什么法子让你们继续当诸侯王我也不意外。”

“不过嘛，我就好奇，姬考能否有如此的决绝去执行呢？还是说他会犹豫不决，会为了瓶瓶罐罐，讨价还价？”

“我想，这样的决定只有我可以做得出来”兄弟那么多年，姬发当然知道姬考的性格，这样的重大决定他是很难短时间做出选择的，优柔寡断是他的缺点，而这个缺点也被面前的大只佬给准确的抓住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大只佬比他父亲还了解他们兄弟两个。

对于他和吕尚的组合，大只佬挑中了他冲动且多疑的一面，对于吕尚和姬考的组合，他们君臣相得，从关系上下手很难，但是，大只佬则从姬考优柔寡断的性格上下手，即便是吕尚做出了正确的策略，并且姬考也全不怀疑，他也很难及时的，快速的，决绝的做出决策。

“当真是天要亡我姬氏吗？”对于这个问题，子受也沉默了，他的穿越很显然......某种意义上说是天要亡你也没错就是了。

“不一定，这个世界上，天命不可凭，归根到底，不过是人事罢了，你看这城外田亩葱茏，又岂全是天功？若是如此，那我等何苦整日里耕作稼樯，织布渔猎，只需守在田边，自有嘉禾天降？”子受偷换了一些概念，因为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拿大实话出来伤人。

“言之有理”姬发闭上眼睛，子受站起身来，“姬发欲弑君，杀之！”

第二百章 庙算之差

姬发欲弑君，商王夺剑而杀之，怒而兴师伐周，这样的消息传入周国的时候，吕尚和姬考是面面相觑，这里面每一个字他们都不信，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在这个大家似乎还都有那么一点诚信或者说智力不足以支持太复杂的阴谋的时代，没人觉得子受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所以，别说商人，周人也信了。

对于子受来说，这个借口是真的很糟糕，但是，最好的那个借口，也就是姬发跳出来宣布说姬考弑父，然后商以主持正义的形象介入因为姬发的完全不配合而无法进行。

而对于姬发和周来说，最好的那个选择，也就是“自请封齐国”又因为姬发没有夺得政权以及吕尚不在，以他自己的能力很难在齐地站稳，而不被子受接受。

而且，对方主动提出来请封齐国，和子受提醒对方之后，再提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是对方主动提出来，说明对方是真的认怂了，真的选择投降输一半，子受还能给他一个台阶。

但是，要子受当面说道那个份上，别说子受不接受，姬发的仅有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用子受告诉他的这个保命的法则，在这个时代，在姬发这样的贵族当中，勇武和荣耀还是有很大的比重的。

这是贵族的黄金时代，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时代的贵族因为客观的原因，确实不得不具有相当的个人道德水平和素质，才能代领众人，当然，也不排除这个时代你就是再横征暴敛也就那样的缘故。

包括一直认为是不当人的历代商王，他们不当人是对外的，对内还是比较拟人的，最起码比大部分的通辽仁君要好得多。

对于子受这样一个看上去人含量似乎挺高，实际上，比历代商王还要没有道德底线和荣誉的家伙来说，他可以毫不在意的拿弑君当借口，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姬发剩下的那点尊严也绝对不容许他选择子受的计划。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一个人最后一点的尊严和心气都散了，那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最起码相比选择子受的这个提议来说，死亡称得上是好结局了，至少对于姬发个人来说是这样。

“相父，当今之际，有何回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