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却也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奇美拉蜷缩在那里，抱紧自己的胳膊，哭泣着，发泄着，等待着。

等待着自己还能找到站起来的力气。

一直到耗尽了体力，一直到耗尽了心力，一直到再哭不出声息。

一直都有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在等待着。

她渐渐停止了哭泣，缓缓地抬起了头。

梦魇中曾经刻印在她肌肤上的黑色魔纹，并没有消散，但也淡化了很多，至少让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的狰狞。

却也更显憔悴。

“鹿仁？”

“是的。”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没错，鹿仁，但并不是奇拉美梦中的鹿仁。

身无寸缕的她在黑暗中隐约浮沉着，看着并不真切，冰冷的表情似乎一如既往，但是她的胸口，却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被撕裂开来的伤口。

却没有血肉迸溅，因为伤口的内部，只能看见蒸腾的黑色烟雾。就好像一个填充了黑色烟雾的空壳被敲碎了一样。

“我是不会死得。”

感受到奇拉美的视线聚焦所在，鹿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个狰狞的伤口，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依旧淡然的说道。

“这个伤口，不是人类留下的伤口...恩，不是你想象中人类留下的伤口。”

“不是？”

理所当然的，奇拉美困惑了，也生出了一丝侥幸。

她看见对方侧过身指了指遥远处那个极地监狱被撕裂的外壁。

“这个伤口，就是那个伤口，它们是一样的。”

“鹿仁，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其实我，就是极地监狱。”

“哎？你......”

“或者说，这极地监狱，就是用我，和我无数的姐妹们的尸骸建起来的。”

鹿仁俯下身，和跪坐在地的奇拉美对视着。

“想起来了吗？妈妈，你那些夭折的孩子们都去了哪里了。”

并没有逼迫的语气，并没有刻意的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冰冷，但是奇拉美还是一瞬间如坠冰窖。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曾经见过一次以后，就无数次的出现在她梦魇之中的......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

无数孩童的亡魂聚集而成的黑色球体。

她的死去的孩子们。

突兀的出现在了鹿仁的背后时，哀鸣着，嘶吼着，似乎是想要向她诉说什么，却做不到。

也许就这么崩溃掉，疯掉的话，会好受一些吧，有那么一瞬间，奇拉美如是想到。

“遗忘，真是奇美拉的惯用伎俩，无论是对下面的魔女们，还是对我们这些至亲们，她总是喜欢用遗忘来掩盖一切。妈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讨厌......不，应该说是憎恨奇美拉吗？明明她也是我的母亲。”

没有可以的咄咄逼人，但是语气里透出的是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恨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这么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狠下心来用这种方式去保护你，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骨肉用她们的尸骸去构建这个监狱，难道说让你做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捧起奇拉美的脸颊的手是那么的冰冷，即便拭去她泪水的动作依旧那么温柔。

“也许是很重要吧，不然我们也早就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全部失去自我了不是吗？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妈妈，因为亲手杀害我们的不是你，而真正为我们难过伤心的却是你，所以我们不怪你，甚至我们都渴望回到你的怀抱来，妈妈，不然我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也不会诞生了。妈妈，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鹿仁......”

奇拉美并没能接着说下去，因为鹿仁阻止了她，对方轻轻用指尖点在她的唇上，示意她看向周围。

而就在此刻，远处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了，鹿仁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她也变换上了平常最常穿的便装。这也像是一个信号一般，曾经那个绚丽多彩和平安详的世界，以她们为中心如同波纹一般扩散开来。

那个世界又回来了。

山川，河流，天空，大海。

还有满溢着幸福气息的人们。

只不过是静止的，就像是一幅最美的照片。

“你看，这才是属于你的世界。独立于外部那些肮脏的一切，独立于那些你讨厌的一切，只有你喜欢的东西能够存在于此。这个世界不是割裂出来的，而是凭空生成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我们堆砌出来的。甚至为了能够让那些为了你而创造的法则能够永久存在，奇美拉用我们的魔女之核一砖一瓦，一点点的拼出了这个世界法则的基础。用我们逸散的灵魂，一点点的去完善这个梦幻的世界。”

这是奇拉美忘记的，是奇拉美不能接受的。

“知道为什么你的孩子注定会早夭吗？因为这个强行拼凑出的世界需要她们啊，只有她们的灵魂才能修补这个世界。女儿去为母亲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吗？所以我们的妹妹也要像我们这些姐姐一样，成为这个世界的基石才行。”

这是奇拉美不得不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