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感染者，博士。”

米莎摇了摇头，很小声地说道。

“像我这样被人看到就会被打死的感染者，想这些并不实际不是吗？”

米莎双手抱膝，她的身影很轻，很柔和，只是比起以往，她的语气更是失去了希望，变得更加沮丧起来。

张渊觉得，她大概是听了很多整合运动的经历之后，被影响到了。

他想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几岁，读到几年级了？”

“......16，刚刚上高中不久........”

“那么应该学到了细胞科学，还有人体系统知识了吧？”

“......我还没有怎么开始学到那里。”

米莎此刻有点心虚，她一方面又表现得那么渴望跟dr zhang学习，但另一方面自己又是连常识都没有的小鬼，她被他这么一问，有点说不出话来。

“那么我跟你讲讲细胞壁以及血液的原理吧。”

张渊那一双眼睛似乎带着微笑，看着米莎，说道。

“？”

米莎微微一愣，看着dr zhang，她不大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在这里教她这些知识。

从细胞学，基因学，再到三大营养元素，神经学，进化理论.......张渊就是这样靠在墙壁上，一点一滴，在一片柔和的月光下，将这些知识传给米莎。

张渊说得还算通俗易懂，米莎听得很入神，生命的复杂、智慧与美妙让她心情宁静了下来。但似乎白天过于劳累，她还是听着听着，靠在一旁的墙壁边上睡着了。

16岁.......

张渊看着这一个小女孩，他不大清楚她经历过什么，但估计挺悲惨的，连睡觉都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直到凌晨三点，张渊都负责戒备，没有休息。

米莎在痛苦中醒来，她就看到这一个黑色头发的青年盘坐在月光下，一直静静看着自己的双手。

“您怎么了，博士？”

米莎爬起身来，不解地问道。

张渊微微一愣，他看了米莎，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多少有些沧桑感，他默默想了想，收起了手，说道：“......我觉得我今天应该真的杀了人.......所以我有点矛盾罢了。.”

米莎不是很明白，说道：“博士.......您的确杀了人，而且我的弟弟的手和腿也被您打断了，但我弟弟也害过你.........我.........”

米莎是纠结的，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人都是有私心的，她自然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但她弟弟暗杀博士也是真的，她就要认为弟弟就算是被博士打死也是理所应当，对于她而言，则是不如不去想的一个问题。

“我的弟弟亲眼目睹过我母亲为了救他而被闯入家的暴徒打死的经历，他是怎么加入整合运动，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只记得........我五岁的时候，他被那一群人拖出家门的时候，我实在太过害怕而不敢去救他........”

米莎低着头，一脸自责的表情，问道：“今天，罗德岛的人救过我，我听过阿米娅她们对我说的事，罗德岛的大家并没有做错，但是，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博士，大家传言您是神，我不清楚您的真实身份，但我想问.......现在的我，要怎么办才好.......”

宁静的夜晚，外面沙沙作响，如此萧瑟安静，仿佛此刻中，只有她跟dr zhang在。

“.......”

张渊静静盘坐在一旁，他看了一会儿米莎，说道：“米莎，你若是自己所愿，就努力成为一个医生好了。”

“！”

米莎一愣，抬起头看着张渊。

“感染者和非感染者都是人，只是人性让原本都是人的种族擅自分成了两个立场，但它改变不了你是一个人的事实。既然你是人，就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力。”

张渊靠在墙上，静静阐述说道：“整合运动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是正常人迫害感染者，感染者又反过来报复正常人，感染者一开始都是非感染者，在感染者遭到迫害的时候，他们却没有站出来为他们庇护，曾经的加害者成了被迫害者，谁又能说整合运动的人就都是没有责任的.........我这边，还有一个死里逃生的小女孩被收养在罗德岛，感染者又创造了多少个你的弟弟和母亲的遭遇？这一种残忍，整合运动一点都不比乌萨斯人少了........迫害你家人的乌萨斯人估计也已经遭到报应了，但无论怎么相互报复下去，仇恨和悲剧就犹如几何增长一般，逐渐将所有未被波及的无辜人吞噬，我不想给任何犯下罪行的人洗清罪名，但若是这样无休止下去，悲剧只能越来越多........。”

他看着米莎，说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才没那么伟大，若是你弟弟要攻击我，我也照样会给予反击，米莎，希望你理解我，我并不是一个圣人，我会尽量保护我自己。但是，若是连人性都泯灭了，一个没有人性的人所做的一切就都是错的。我现在只是希望研制出解药，尽量的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找出让世界恢复原本秩序的答案.........但因为特效药的缘故，我似乎也卷入其中，谋权者永远跟我的心思无法在一块，也有许多人无法信任我，甚至我这一个dr zhang的名字，也并非多响亮，大部分的民众，多半只是把我当一个特殊人士看待罢了........”

“但是。”

张渊看着自己的双手，刘海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他黯然的双眼看着洗不干净的手，说道：“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我是个医生，指挥官的身份，应该只是达成意志的一种暴力保证罢了，我的双手从大学的时候，就想要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热衷于杀人，但我不会后悔，我在寻找回家的路途中，只要做属于正确人性的理，我就会坚持走完。”

米莎坐在一旁，她有些惊呆了。

她听到了dr zhang的心愿，这是一个美好而相当遥不可及的梦想.......

即使是她，也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其中的酸楚和无奈，他的努力成功几率很渺茫，连她都不看好。

但是，就是抱着这一种梦想的人，他却是那一个打破【上帝之锁】医学难题的dr zhang........

说着不可能的梦想，却打破了不可能，她总觉得这一种人才算是真正的活在世界中。

米莎羡慕地看着相信着自己的dr zhang，一时间没有说话。

“所以，米莎，你适合当个医生。”

张渊将双手放在两边双膝上，带着一丝笑容，说道：“罗德岛那边又是感染者又是医生的人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你有适合当医生的素养。”

“无论医生宣言再振奋有力，慷慨激昂，大部分的医生都没有办法真正成为一名医师，医者仁心，我们的手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的，是理解和尊敬生命而存在的，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主宰，赚钱工具，名声的垫脚石.......你有着一颗纯洁却容易被人染上颜色的心灵，到现在为止，不要再让别人摧残你的意志和梦想，去追寻自己的答案就好了，不要试图走你弟弟的道路，也不要走我和凯尔希以及塞雷娅的道路........某种程度而言，我们都偏离了最单纯的梦想。但是你还可以，你就成为一个单纯的自己就好了，你应该自由地从这一种宿命中脱离出来。”

张渊的话语，不同于罗德岛，也不同于整合运动，dr zhang让她去做自己，不要被宿命给扼杀，在疯狂的世界中，他的声音，尤为清澈。

米莎做梦都没想到，她儿时一直希望自己能跟她父亲一般，当个科学家，在家破人亡之后，她早已丧失了这样的梦想，但有一天，一个人在这一晚上帮她重捨了回来。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