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似乎，不记得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凯尔希对不死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地抗拒。

但是一旦面临正事，凯尔希又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不死人，这种矛盾感非常强烈。

“那是因为，她已经把过去几乎都要遗忘了。”

博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怎么说呢，灰烬大人。这不是我第一次醒来。上一次从沉眠中苏醒，是在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的我，一样是忘记了许多过往，也是凯尔希把我从设施中拉起来。”

“但她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和直觉做的这件事。她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如何称呼我。只能凭借本能，叫我一声。”

他的语气沉重而悲怆。

“博士。”

不死人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博士话语中的悲切。

“当初，在海中建立了最后一座海底城市阿戈尔，用作固定世界壁垒的核心锚点之后，我们一同参加圆桌会议的十二人里。有八人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有四人，其中就有我，凯尔希。另外两人在长时间的研究和自我诘问中发了疯，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和凯尔希有过一场简短的谈话。她认为，以后的人类，必须要在长时间的深渊适应性中活下去，尝试熟悉深渊的性质，甚至反过来使用深渊的力量，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够获得火焰的承认。人类想要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道路，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会适应黑暗。”

“我自然是同意这个观点的，然后，她认为，不能让这些新世代的人类随意发展。否则或许我们撑不到你回来，或是彻底发起反攻的那一天，深渊就会再次穿过壁垒。”

“然而，倘若我们都活着，用自己的余生来看顾这些孩子们的社会发展，那么顶多不过几百年，我们就会腐化，老去。”

“所以，凯尔希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在我们两人之中，我更加理性，可以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地去处理一件事，所以，我就是那个睡着的人。”

博士顿了一下。

“将我封存，用以在未来力挽狂澜。而她，则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作为一个新世代的人类，尽可能活下去。即便那样她有可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忘记一切。”

“我不知道在这无数年的事件中，她经历了什么。但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也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是什么模样。”

“如今陪伴她的只剩凯尔希这个名字，以及当初作为实验体诞生，如今与她共生的Mon3tor。”

就连不死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博士的这段话，信息着实是让人震惊。

也就是说，凯尔希是从泰拉大陆建立之初，一直活到如今，一直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长生者。

或许没有人比她活的更长，她就像是一个攥着火把的先行者，在黑暗中照亮自己的身侧。

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但她唯独没有忘记的，是自己的职责。

她是感性的，从不死人的记忆中就能看出端倪。

她会为了实验体而和博士争论，她会认为死亡不该是那些实验体的归宿，她渴望营造一个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未来，她讨厌牺牲。

但正是残忍的现实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更换了自己的身躯，一个人努力活下去，变换了无数个皮囊。就连自己也都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她开始强迫自己去接受博士的思想，让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变成理性的奴隶。

她知道自己不会做的比博士更好。虽然会被人不理解，但她还是向着那个方向努力了。

再到现在，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但她仍然记得自己的职责。

带着所有人活下去。

“凯尔希老是说我忘记了那么多，她觉得我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但是啊...”

博士端起咖啡杯，并没有喝下，他只是想让手里有东西攒着而已。

“我与她在十几年前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又如何是真正的我呢？”

“真正忘记一切的不是我，而是她啊。”

382.世界壁垒

“过去的凯尔希和现在模样完全相反。”

博士说起凯尔希，他的话语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过往令人心生怀念，而记忆则是一个人最为珍贵的礼物。

“那个时候的她，是一个科研者。但她却拥有着一个科研者最不该有的多余的仁慈。”

博士叹了一口气。

“当然我不是说仁慈不好，但对于她来说。对于当时我们的目标来说，这样的仁慈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她舍不得那些被我们创造的孩子们走上战场，她会给精神濒临崩溃的孩子们做心理诊疗。也会在晚上给他们在床边读故事书。”

“啊对了，她说的故事，还是和你有关的。”

不死人微微后仰，没想到凯尔希居然还会干这种事儿。

“她给孩子们灌输着对未来的希望，同时也用微笑和语言去鼓励他们，让他们努力活下去。至少要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