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了我五分之一的竹子，吃完饭之后把它们全都复原。”

梅雪一尾巴把大儿子扫倒在地，然后抱着夕回到厨房里去，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他还想着练武结束之后再给梅雪种回去呢。

岁家的兄弟姐妹，说白了是没有明确的先后之分的，这个老大老二的排行是梅雪给的，按照他的说法，这就是他们兄弟姐妹找到“自我”的先后顺序，而确实如梅雪预言的一样，朔已经找到了半分自己，不再是单纯的岁的意识化身了。

“阿爹的这一招……真是看不透。”

令半醉半醒，意识恍恍惚惚，却依旧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和大哥二哥是目前唯三接触到“自我”的人，不仅初步掌握了自己的力量，还隐约从梅雪讲述的那些故事里得到了新的感触，力量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即便是他们三个这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梅雪出手，就像是随手抓住一个空杯，没有任何力量的波动可言，玄之又玄。

“令，下次如果饭前再敢醉，我可以保证你接下来一整个月都找不到一坛酒，这次也罚你三天。”

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梅雪已经把夕哄好了，年看着她擦了擦嘴角的白色液体，不知道妹妹又吃了什么好东西，脸上的得瑟表情看着好欠揍啊。

“啊，我这……阿爹，要不下次再罚吧？”

“你还有下次？”

湛蓝的眸子变成了颇有威慑力的金色，梅雪的气势之强让所有小丫头小伙子全都连忙摇头，别的不说，小狐狸算是把他们的弱点全都拿捏的死死的。

老二连忙起身去帮着端菜，他是被梅雪收拾过的，当初和梅雪打赌，若是能在棋局上赢一局就能跟着梅雪下山去人间玩闹一番，可梅雪闭着眼胡乱下都能赢他，半年来都是如此。

一家十三口人，还有几个特别能吃的，还要考虑到各自喜欢的口味，凉菜热菜，素汤荤汤，清淡的火辣的，甚至还有药膳，如果不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能一瞬间把厨艺精进，片刻完成所有菜肴，要养活这些家伙谈何容易。

大炎方面倒是有来信，问过是否需要派些人手来帮忙，只是都被梅雪拒绝了，这些孩子是岁留下来的，教育他们也就成了他的责任，他要确保自己离开之后这些小家伙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说这个家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安静的，大概就只有吃饭的时间了，梅雪做的饭菜虽然多，但品种也时时刻刻的换，有时候尝到了自己喜欢的就要多吃，否则还有十一个人一起抢，这种时候说话的多半事后都会吃不饱，去找梅雪的话会被笑话。只能私下去讨要些好吃的垫垫肚。

“朔，下午去竹林东边，找到一根缠着红绳的紫竹，从二节到六节折断带给我。”

饭吃到一半，梅雪突然开口，说的话让人搞不清楚是什么打算，但朔还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饭后各自一杯茶，梅雪回房午睡，这种时候除了自觉长大的老大老二，剩下的十个人都会一起跟着他去睡，梅雪喜欢蜷缩成一团，尾巴就被他们当作了枕头。

因为整个房间的命运都被固定，不仅没有灰尘，连温度都被永远维持在了一刻，最是适合休息。

而朔来到了那片竹林，先用自己的能力把早上练功时候摧残的竹子复原，然后穿过竹林小道来到东边，一眼就看到了梅雪让他去找的那棵紫竹，上面缠着一条红绳。

但更加吸引他的是从这山崖远望，看到的远处那个村子，它叫什么，那年兴建，朔一概不知，但他就是想去看看人的世界，只是梅雪说过，不得自我之前不许下山，他也就只能在练功休息的时候过来，坐在崖边望远。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来了这么多次，以前从没发现这里居然长着这么一颗漂亮的紫竹，不应该啊。

“那就是人间吗？”

看着远处乡村烟火，朔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感觉，仿佛一瞬间有什么闪过了心底，他坐在山崖边上，就这么默默注视着那座属于人的村子。

夕阳西斜，落日金色的余晖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随后皎洁的双月升起，冷清的月光配上林间的晚风，忽而有一种寂寞的感觉从心中涌起，朔感觉自己只是愣了一会儿神，却已经从下午到了晚上。

不对，只是从下午到了晚上而已，这对于他的身体来说确实只是愣了一会儿的功夫，但心里感觉也是很长一段时间。

“奇怪，怎么阿爹没叫我吃晚饭呢？”

“因为看你想得出神，就没打扰你。”

朔前脚话音刚落，下一刻就得来梅雪的回应，他侧过头，这才发现梅雪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撑着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只是没看村落渐熄的灯火，直视着天空的双月。

看到他，朔忽然想起自己是来砍竹子的，但他一转头去，发现那棵紫竹居然消失了，不是单纯的被人砍断，而是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别看了，我看你也用不着，留给弟弟妹妹们吧，至于你……用这个就好。”

梅雪从尾巴里掏出一把剑递给了朔，随后盘腿坐下，享受着微风拂面，风带起一阵铃音，朔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而且梅雪自身的存在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若非眼睛看见他的身影，耳朵听见他的声音，朔可能完全不会发现他在自己的身边，他就像是这月光。

“不用觉得奇怪，我只是收束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想问什么就问吧。”

“爹，您让我来不是为了取走那根紫竹的，而是想让我知道，自己和常人并不一样，对吧……”

朔说着看向了梅雪，其实很久以前他们兄弟姐妹就觉得奇怪了，他们虽然性格方面偏向年幼，但并不傻，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梅雪要用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一日三餐，早睡早起。

明明身为岁兽化身，百年不眠不食也无妨，大梦一场可能十几年就过去了；可是对于人来说呢，下午到晚上也是漫长了。

“你知道就好。”

梅雪点点头，一条尾巴轻轻搭在朔的肩膀上，夜风吹起银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有光泽，幽蓝色的蝴蝶从尾巴里飞出去，在竹林间上下翻飞，看上去格外梦幻。

“要入人间，自然要知道什么是人，我用人的标准要求你们，也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自己和常人的差距在哪儿，同时学会和人相处。”

一只光蝶落在手指上，梅雪脖子上的铃铛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轻轻转动着伞，看着自己长大的孩子，哪怕只有一年，这也还是他养大的。

“你们兄弟姐妹虽然能力出众，但性格各有优缺，你虽然老实善良，但木讷不善表达，老二心思细腻，但除了我和颉之外很少能对他人诚实说话，将来难有知己……”

梅雪细细指出兄弟姐妹几人的性格优缺，一字不差的全都说中了，随后看着朔。

“你是最早下山的一个，你要多看看这人间，看他们看得多了，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您觉得，我也算是人吗？”

“怎么不算，我给你们在户部全都做了户口登记，谁敢说你不是，我活了那么多万年，大炎都是一千多年前我帮着建起来的，我说我是大炎人，有谁敢反驳吗？”

一记白眼打消了朔所有的心里疑虑，小狐狸继续说了下去。

“也要记得你是大哥，今后的日子里帮一下弟弟妹妹，也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武侠故事，你既然要做个大侠，就别忘了它们。”

估摸着差不多了，梅雪站起身来，撑着伞朝着回家路走去。

“你自己再看一会儿吧，厨房还有饺子，我还得哄着夕和年她们睡觉，就不陪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