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之间,朦胧的太玄山逐渐清晰了,依稀可见山上几座不那么气派的建筑,加上此地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明纵衣心中多少有了点猜测。
“我们太玄门祖上也曾阔绰过的。”或许是谈及师门,沐玲脸上露出了些许正经的神色,她遥望着山岳,说道:“可惜......”
明纵衣问道:“可惜什么?”
沐玲叹息道:“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四十九年前与人论剑,败了,答应封山五十年,对方不允许我们太玄门广收门徒,不允许门下弟子公开行走江湖,田地和生意慢慢的也少了,产业也都被人收走,山门都被迫迁移了一次,直至今日,变成了这番模样。”
明纵衣摸摸下巴,说道:“封山五十年......这么说就只差一年了?”
“是啊。”
“看来你们是在等我。”明纵衣微微昂起下巴,声音中透露出一百分的自信,“在这个时候,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成为中兴之祖!”
“三百二十斤都顶不了,还想顶什么?”沐玲小踢了一下明纵衣,“有做梦的功夫,不如给自己编个凄惨点的身世!”
“那......六百斤?!”
“我他妈的就知道......”
第二章 屈沉
“上山的路不是这一条吗?”
蜿蜒曲折的台阶上有着些许落叶,明纵衣顺着台阶望去,一直绵延到上方的建筑,他很确信这就是上山的路,但沐玲径直走过,并不停留。
“跟我走吧,今天是初四,这个时间,大师兄不在山上。”
明纵衣满心疑惑,但还是跟着沐玲走了,听对方的意思,显然现在太玄门是由那位大师兄做主,不过什么叫‘今天是初四,这个时间不在山上’,这是什么特殊时间点,在做什么固定的事吗?
二人经过太玄山,又走了小半里路,远远望见了一个村落。
明纵衣低声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难怪他有此发言,不论沐玲说的有多好听,太玄山祖上几度辉煌,都难以改变它现在几乎是一座荒山的事实,地处偏僻,远离人烟,交通不便,结果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一个村落......虽然不大,但也让明纵衣有些惊讶。
“你说的是,但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没有选择的人。”
沐玲开口,让明纵衣想到了自己,是被某个恐怖到难以直视的存在盯上,不得不连夜跑路,跟着才认识一个照面的沐玲来到了这里,当月的工钱都还没结......算了,似乎还不如那露华百英粉,不能算是很亏。
两人靠近村落,村子内没什么人,十分寂静,只有几条吃百家饭长大的狗懒洋洋的趴在村口晒着太阳,毛发有些杂乱,并不光滑。
“这村地处偏僻,年龄合适的,全都外出谋生了,留下一堆老人小孩呆在这里,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回来一趟,千万种思念,也只能寄托在一封家书上。”沐玲解释道:“可偏偏识字的人也没有几个,所以大师兄每个月的初四和十九都会来村里一趟,初四替他们写家书,十九那会,去一趟城内,把回信带回来。”
沐玲说着,忽然努了努下巴,以此示意明纵衣。
“你看,那就是我们太玄门的大师兄。”
明纵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张粗糙的石桌边,人声鼎沸,十来个老妪牵着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围在一个提着笔的青年身侧。
那青年神色温和,穿着一身素青色的道袍,留着四方髻,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平淡的笑意,正在与一边的老妇人交谈,手中的笔不曾停下。
他似乎注意到了明纵衣和沐玲的目光,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手中的事。
“等着吧。”沐玲说道:“看起来他那边还要处理一阵。”
明纵衣问道:“你家大师兄怎么称呼?”
“屈沉......怎么,你想套个近乎,上去先来一句屈师兄?”
“这管用?”
“嗯......估计不行。”沐玲咳嗽了一声,开始悄悄给明纵衣打预防针,“不过你放心,就算进不了我们师门,大师兄也会给你安排个差事的,不论如何,绝对帮你摆脱三百二十斤的魔掌!”
“那就好......”谈及此事,明纵衣心有余悸。
沐玲倒是有些懂那位三百二十斤的小姐,初见之时,明纵衣虽然穿着朴素,但目若灿星,生的神清骨秀,俊逸潇洒,一看就知道过几年必然是个去青楼能让花魁倒出钱的主,换成她是那个三百二十斤的,肯定也得有些想法。
二人在一边等待了大半个时辰,沐玲闲得无聊,去村口拉了条大黄狗过来一通乱摸,完事了又拿出从城里买的零嘴去调戏村里的小孩子,逗了半天结果还是自己吃了,给人家孩子急的哇哇大哭,完事了也没有要道歉补偿的意思,在一边嬉皮笑脸,直到被屈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这才急匆匆追上去赔礼道歉,心痛的拿出零嘴逗孩子开心。
相比起来,明纵衣的定力就好上许多,大半个时辰都立在原地静静思考,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专注力,能够高度集中注意力,最长可达三个小时。
终于,屈沉收好了所有的家书,他缓步走来,神色虽然平静,却莫名给人亲近之感。
“阿玲,这位是......”
“这就说来话长了......”沐玲拉长了声音,脑子里不知闪过多少念头,看样子似乎还是没放弃她的‘凄惨身世大作战’,但明纵衣先她一步开口了。
“屈先生,我姓明,名纵衣,从陇州信阳城而来,希望能拜入太玄门下。”
————那帮老妪叫屈沉小屈先生,叫先生以示尊重,加上个小估计是说年龄,毕竟她们这个年纪,真叫屈先生屈沉也有些遭不住,但明纵衣自然不能这么叫。
————太玄门封山四十九年,不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不得‘广开山门’,而不是不能收弟子,屈沉也好,沐玲也罢,一看年纪就知道都是后来收进来的。
“陇州信阳城......”屈沉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沐玲身上,只短短一瞬,又很快到了明纵衣这边。
“明兄弟。”他温言细语,好声相劝,“非在下妄言,太玄门乃是江湖门派,门中弟子以习武为主,明兄弟这般年纪,若要再说习武,恐是迟了,白白误了前程,我家小妹不靠谱的紧,不知与你说了什么......”
沐玲闻言有些不服气,想要顶两句嘴,但明纵衣依然先她一步开口,他笑道:“我相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也是。”屈沉沉吟片刻,问道:“但此事,非同小可,明兄弟可告知过家中长辈?”
“无父无母,没有长辈,全凭自己做主。”
屈沉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沐玲,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神色柔和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