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罗宴早有预谋的一击,明纵衣也没有过于托大,内寰宇真经诡异无比,大意不得,当下脚下一点,身子如弱柳随风,轻飘飘避了开来。
罗宴自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急忙追着发起猛攻,明纵衣的硬实力胜过他数倍,这是无可争论的,他唯一的胜算,唯一的生机就在这内寰宇真经上。
两人直接在这大街之上动起了手,周遭的天城人反应也很是迅速,跑的跑,看戏的看戏,各有各的反应,但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就是武夫之都,法外之地天城。
明纵衣连消带打,化解着罗宴的攻势,仅仅几息之后,罗宴的内息便有了力竭之相,内寰宇真经终究不是无敌经,虽然也能在贴身短打使用内息,但基本只有一两击的气力,此后再想使用,就得重新蓄力,哪能与无敌经相比。
明纵衣抓准机会,施展出太极技巧,伸手抓住罗宴的衣领,借力一带一甩,将他的身子抛飞出去,砸入了一边的人群之中。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显然没有料到看个戏还能被波及到,急忙四处散去,但他们的动作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明纵衣与罗宴?
明纵衣动作飞快,欺身压上,三拳两脚间就打得罗宴溃不成军,但这也给了罗宴一丝蓄力内寰宇真经反杀的机会......如若他大脑清晰,此刻定然能想明白,明纵衣肯定是另有图谋,哪有人会主动跟内寰宇真经修行者贴身短打?像是柳剑首那样直接秒了不好吗?
但,生死攸关的血战之中,罗宴哪有思考这些事的精力,哪怕明纵衣交战至今只用了最低限度的内息,也已经将他给打得大脑发混。
【“这样下去的话.....?!”】
忽然,罗宴感到自己的压力骤减,明纵衣暂缓了攻势,罗宴一眼扫去,原来是刚刚自己被甩飞之时,砸入了人群之中,明纵衣在其中施展不开,被迫放缓了攻势。
【“机会!”】
忽然,罗宴目光一凝,因为周边的人潮汹涌,影响了明纵衣的运招,导致明纵衣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破绽,正常来讲,这种破绽属于根本抓不到的无效破绽,但此时此刻,罗宴的内寰宇真经已经蓄力完毕,完全能够抓住这个破绽一击制胜,就算无法战胜明纵衣,至少也能打得他重伤!
既然是双方都应允的生死战,罗宴自然没有留手的打算,内寰宇内息瞬间爆发,正要出拳时,眼前忽然冒出一个被无辜卷进的路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刚才就是为了避开这少年,明纵衣才运招出错,导致出了破绽,而现在,这少年被周遭汹涌慌乱的人群裹挟,阴差阳错地挡住了罗宴这一拳的必经之路上!
第九十七章 有缘再见
这个少年不会对罗宴这一拳的威力造成太多影响。
民间话本中,时常有‘替人抗下一击’的剧情。实际上,但实际面对敌手强有力的一击时,大多数武夫哪怕拼上性命也只能使得那一击偏离轨道,而不是说用自己身体挡上去————武夫的身体根本没几点防御力,人家打穿你,照样能打死你想保护的人。
民间给武夫评级,最低等级就是能稳定单杀重甲骑兵的穿甲境,虽然民间境界只能用来图一乐,但多少也能说明一些事。
可以说,这个少年非但没有给罗宴这一拳带来任何阻碍,甚至因为角度问题,让罗宴这一拳卡在了明纵衣的视觉死角,可谓是看不见也挡不住的绝杀。
罗宴确信,自己再也不可能,再也不会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真正摆在罗宴身前时,他只迟疑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了,至于原因,罗宴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激战途中,哪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只是在跟随着本能罢了。
呼!
他内息涌动,断掉了自己的势头,拳头避开了那少年,从另一个角度攻向了明纵衣。
罗宴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武夫之间的交手一向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仅是耽搁了这么一瞬间,罗宴这一拳就从绝杀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平庸一击。
明纵衣单手一带,轻松卸掉了罗宴的力道,随后伸出右手,径直往罗宴衣领抓来,这动作让罗宴有了一瞬的愣神,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太过嚣张,可以说压根就没把罗宴当人看,不仅怪异无边,还与明纵衣先前的风格极不统一,说是犯罪级的操作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纵衣忽然犯蠢,但这种机会,罗宴不会放过,这不可能使他战胜明纵衣,却让他有一定机会从明纵衣手中逃出生天......至少在这个瞬间,他是这样想的。
可,当这只手真正伸来的时候,罗宴只感觉一只遮天的巨掌从天空的至高处压了下来,带着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恐怖气息,他根本无力反抗,顷刻间便被抓住了衣领,其后便是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传来,整个人也随之跃起,被明纵衣抓着跳到了人群之外。
【“?!”】
在略微的失神后,罗宴反应了过来,有些事在战斗中是根本无力思考的,但只要一脱离战斗,再回忆起刚才明纵衣在战斗中的种种反常操作,那些目的自然也就不再是秘密。
罗宴怔怔道:“刚才,你根本没用全力?!”
“我想,这应该显而易见。”明纵衣放开罗宴,掌劲推出,气浪翻滚之间,将不远处骚乱成一团的人群柔和地分了开来,“大半年前,柳名一个照面就能斩了松星火,你是觉得我不如柳名,还是觉得你强过松星火许多?”
“......”
罗宴无言以对,如今有了充足的时间思考,他自然是发现了刚才的许多不对,明纵衣莫名其妙的贴身短打,还有那选定了方向,分明就是要与自己到人群中混战的一甩,以及那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明纵衣身上的破绽。要知道,出道至今,明纵衣还没有在贴身短打上吃过一次亏,他的基础武术套路之娴熟,运用之灵活,宗师见了都自愧弗如,怎么可能会犯下那种错误?
想清楚这一点后,明纵衣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罗宴闭上眼睛,很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是故意的......想要看看我是否会波及到路人,以此来决定我的生死。”
“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做一次试探。”明纵衣伸手,从茶摊上拿起了自己的斗笠,“你常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个很了不起的坚持。但仅凭那些情况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营造了出了这么一个场面......坦白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在那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比我要了不起,我没有资格杀你。”
明纵衣微微顿了顿,诚恳道:“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你造成的冒犯,还请谅解,因为这答案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无论如何我都得确认。”
宁愿自己陷入几乎必死的险境,也不愿意伤及他人,这样的道德水准,明纵衣相信当罗宴真正了解到他父亲的那些罪恶之后,是不会再去找屈沉报仇的。
“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是自己逃出生天,可罗宴脸上却没有喜意,他并没有在意明纵衣无礼的试探,只是神色复杂地低声开口:“你自己也说不知道自己会在那时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有些事情,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准......人总是善变的,不是吗?”
明纵衣注视着罗宴,轻声道:“我讨厌赌博,不仅是因为那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更是因为其中的不确定性,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哪怕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到最后也只能听天由命......但即便如此,我也决定在你身上赌一把,因为你给了我一个不得不赌的理由。”
罗宴自然知道明纵衣口中的这个理由是什么,他莫名其妙地苦笑起来,声音中几分苦涩,几分轻快,谁也说不清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
他仰天长叹:“你这个人,真的是......太平县那一晚我就该明白的。好吧,既然你赌在我身上了,那我自然不会让你输。”
这句话出口后,罗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此刻的他没有意识到,但他的确是因此完成了更生,真正从陇州巨匪的阴影之中逃出来了。
明纵衣摇摇头。
“这话该由我说才是,我的试探才是多余的......先前本来想说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但现在却总感觉我们应该不会缘薄至此,所以这话就不说了。”
他说着,压了压斗笠,轻笑道:
“那么,以后有缘再见吧,罗宴。”